不知不觉间，朱理理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在SAC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本来十点半之前，她早就回学校了。

今晚SAC关门结束的比较早，十点刚过，何小满乐队四个人就准备走了。

他们这段时间似乎一直都在排练，今天难得见到一回。接下去的一周大概又要见不着了。

楼下，何小满和朱理理站在门口。

朱理理问她，“你们比赛什么时候？”

“下下周。”

“需要我去应援吗？”

“不用。”

“真的不用吗？”朱理理道，“你们是新乐队，和别的乐队比起来，很吃亏的。”

何小满嫌弃地看向她，“你去了也就一个人，不如没有。”

“……”朱理理想了想，“也是。”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

“不是需要应援的时候。”何小满抱着手臂靠在墙上，“我们得单枪匹马才行。”

朱理理不明白，“为什么？”

何小满轻哼，“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她确实不懂。

朱理理看了看她身上背着的吉他，“小满，你会弹吉他吗？你不是键盘手吗？”

何小满道，“这是江明枫的。我在让他教我。”

朱理理哦了声，“那你们都在哪排练？”

何小满奇怪地看她一眼，“我没告诉过你吗？”

朱理理摇头。

何小满扬了扬眉，“怎么会。”

估计是忙忘了。

她低头从包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给朱理理。

“给，这是工作室地址。不远，你有空来玩。”何小满说完补充一句，“拉上赵平澜。”

朱理理接过名片，“好啊。”

“行了，我先走了。”何小满轻巧地跑了两步，后退着朝她挥手，笑的自信又张扬，“你回去吧。告诉赵平澜，等我们进决赛，他必须把江见林还给乐队。”

朱理理也笑，“好。”

何小满朝她飞了一个吻，在路灯朦胧的长街上，转身朝美丽夜色里走去。坚定的步伐，将少女裙摆和头发扬出肆意的弧度。

–

第二天，朱理理课一上完就去了SAC，课本都是让叶柠帮她带回寝室的。

时间还早，没到开门的时间。

赵平澜今天让她早点去，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朱理理上楼的时候江见林坐在吧台在看手机，赵平澜用最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里看电脑。

朱理理过去，还没坐下，就听见赵老板吩咐，“给我拿瓶水。”

他两只手敲着键盘，眼皮也没抬，“谢谢。”

朱理理刀他一眼，认命地转身去拿水。

她服务到位，瓶盖也给赵老板拧开了再递过去。

“你今天让我早点来干什么，有事吗？”朱理理顺便问。

“没。”赵平澜喝完水，随口道，“想看看你听不听话。”

朱理理盯着他。

几秒钟之后，在不说些什么朱理理就要扑上去咬死他的氛围里，赵平澜弯了弯唇，微抬下巴示意她，“给你个东西。”

眼前的桌上摆着个纸盒子。

朱理理瞧了瞧，不客气地拆开。

是一台黑色的微单相机。

朱理理意外地看向他，“你买相机干什么？”

还是一款性能各方面都挺能打的品牌系列，价格不低。

赵平澜认真看着电脑屏幕，没说什么，只道，“给你玩两天。”

“赵老板这么大气。”朱理理研究着，一边举起相机对准他，“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赵平澜敲键盘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他没抬眼，声音冷冰冰，“敢拍我你就死定了。”

朱理理哦了声，举着相机转了个方向对准坐在吧台的江见林。

她拍完自我欣赏。

拍的真好。

“江爷长得真——”

她话到一半，键盘声停了一瞬，赵平澜抬眼扫过来。

……

大惊小怪，夸一下也不行吗。

朱理理清了清嗓子，挪过去好奇地看他的电脑。

“你在干嘛？你们计算机专业作业很多吗？”

怎么天天写代码。

赵平澜继续敲键盘，“不是作业。”

朱理理：“那是什么？”

赵平澜专注的间隙简单回复，“一个游戏公司的项目。”

朱理理愣了会儿，小声问，“赵老板，你很缺钱吗？”

居然私自接校外的项目。

虽然好像不是不行，但他都开得起酒吧了，还需要……

“我又不是公主。”赵平澜的代码像是快写完了，声音变得有些放松，懒洋洋的，“当然很缺钱。”

“……”

朱理理正打算反击，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是季星言。

朱理理顿了一下。

她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

——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他问。

朱理理心虚地回了一条。

——当然没有。

——你在哪里？我在你们学校附近。

他难不成还要过来？

朱理理犹豫半天，不知该怎么说。只能发过去一个地址。

——就在二十五号路，SAC，这条街上一眼就能看见。

——好，我过来找你。

朱理理看着短信，陷入沉默。

要是季星言邀请她去看演出，是去还是不去？

之前都答应了，去就去吧。

朱理理想完，把手机防到一边，抱着相机在店里转来转去，到处拍。

江见林再待了几分钟，从吧台起身去找赵平澜说了两句话。

他要回学校一趟，晚上再过来。

赵平澜点头后，江见林准备走。但还没下楼，他步子就停住了。

靠在吧台拍照的朱理理从镜头里看见季星言走上来，放下相机，正要打招呼，就见他和江见林面对面站着，随后笑了声道，“好久不见。”

朱理理一愣。

他们认识？

赵平澜敲代码的手蓦然停下来，抬眼。

安静的氛围。

朱理理本能地觉得此刻的气氛不太对。

季星言看着江见林，两个人站的不远，看不见的对立感几乎要形成一堵墙。

“我就知道，我们迟早还会再相见的。”

话音未落，江见林已经拽住他的衣领将人抵在墙上。

朱理理吓了一跳，下意识迈出一步想要劝阻，不过没等她上前，赵平澜已经站起来了。

江见林眉眼冰冷低压，从没见过他这么凌厉的时候。连声音都毫无温度，和他平时完全不一样。

“你来干什么。”

赵平澜一只手扣住江见林的手腕，令他松开季星言。

季星言低着头，扬唇笑了笑。

“别误会，我不知道是你们在这里。”

他抬眸看向站在一边的朱理理，“我是来找她的。”

朱理理像被钉子钉在原地，想逃也逃不了。

季星言走到她跟前，递给她一张薄薄的黑色名片。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还有暂时的工作室地址。你可以随时找我。”

……

气氛越来越不对劲了。

朱理理硬着头皮接过，“谢……”

她话没来得及说，就听季星言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坦然的语气和神态，让她更有些局促。朱理理下意识地想看赵平澜，但她的视线都被季星言挡住了。

他站在她身边，一只手撑着吧台，找了支烟咬着。

“朱……朱理理。”

季星言点头，看着她笑道，“很可爱的名字。”

他说完站直身子，“欢迎你随时来我的演出。”

“好……”

朱理理答应的时候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我先走了。”季星言和她道别，转身离开。

下楼时，他停下来，侧头看向赵平澜。平静道，“Lan，别忘记了。我们的赌约，还没有结束。”

窗外，天色渐暗。

–

季星言走了。

朱理理木然地站在原地看了看他给的名片，思绪纷乱。

什么啊……

他和赵平澜之间，是有——

朱理理还在胡乱地想着，眼前的灯光就被挡住。

江见林站在她眼前，垂眸看着她。

“撕了。”

朱理理脑袋一片空白，反应出了故障一样，只服从指令。她两只手捏着名片的边边，听从地轻轻一撕。名片变成两半。

江见林看了眼撕碎的名片，大步离开SAC。

夜晚的景单调又繁华。

接边的路灯光线永远都是不够明亮的。

楼下，赵平澜靠着墙，咬着支没点的烟。

朱理理走过去的时候，他抬眼看向她。

和高中时天台的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那双冷淡的眼睛，永远无波无澜地平静着，那样的平静底下，又像是蕴藏着巨大的风暴。

朱理理站在他对面，低着头地上他的影子。

“朱丽叶。”

他咬着烟，声音有点低，“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什么了？”

这辈子才处处遭她的劫。

朱理理头更低了点。

“说话。”

朱理理沉默片刻，小声道，“那可能是欠了点什么吧。”

静了两秒，赵平澜笑了声。

“你再说一遍？”

“……”

“今晚不开门了，你回学校吧。”

朱理理抬头，“你不回去吗？”

赵平澜挑了挑眉，“你管我干什么。”

“问一句不行吗。”朱理理顶嘴。

赵平澜冷眼盯了她五秒钟。

朱理理底气全无。

他手上拿着只打火机，朱理理鬼使神差地看了会儿，从他掌心把打火机抽出来，打出火送过去。

大哥抽烟。

赵平澜似乎顿了一下，才微微低下头就着她的火点燃了烟。他低头的时候目光还锁着她，朱理理被威胁似的不太敢动。

关于今晚的事，朱理理怎么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提都不知该怎么提，也不知该问什么。

在她努力纠结措辞的时候，赵平澜已经转身走了。

他走路也带着他独特的散漫，不疾不徐。以前顾远说，他走出去像是收债的。

朱理理看着他被路灯笼罩的背影，“你去哪里？”

赵平澜说，“不知道。”

“那你走什么。”

赵平澜淡淡道，“再待着怕你为了开口说句话，把自己脑袋想破。”

“……”

他走的方向不是回学校。

朱理理本来以为自己该犹豫，但是没有。

她望着他的身影，一刻也没有迟疑，就这样跟着他的脚步朝着他的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