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水琉音肿着眼睛去上学。

昨天晚上她熬夜画漫画，背着父母把门一关，开着小台灯在小本子上画到凌晨两点，第二天起床，整个人头都是蒙的。

带着这样的状态，毫不意外又被邓老师批评了，邓老师素来要求严格，对成绩差的学生毫不手软，水琉音最差的就是数学，她因为作业错太多，被邓老师罚到走廊上站着。

和水琉音一同被罚站的有另一个成绩差一点的男生刘鹏，以及水琉音的好朋友卫蕊。

三个小朋友在走廊上纷纷叹息。

“这邓敏怎么那么烦啊，咱们把她告到校长信箱，让校长撤了她的职吧。”刘鹏提议。

“想什么呢，最后校长肯定会告诉邓敏她们班有人给她提意见，邓敏反过来肯定会批评我们。”水琉音摇头否决，“校长信箱就是摆设。”

“要不然咱们搞点恶作剧？比如往她的茶杯里加剩水什么的？”卫蕊问。

“那也不行，咱们根本拿不到她的杯子。”水琉音再次皱眉否决。

“那咱们就要永远被邓敏欺负了。”卫蕊长叹一声，靠在了走廊的墙上。

正在这时，三个人从对面的楼梯口走来。

这三个都是隔壁九班的学生，留着长发，看起来安静又淑女，一看就是成绩好的那类型。

水琉音一眼就看到了最右那个正是范昭仪。

她平静而略带严肃地说着话，似乎在跟身旁的同学讨论着什么题目，因为专注于自己这边的事情，她好像并没有看见水琉音。

水琉音愣了愣，忽下意识地就背过了身。

“你干嘛？”卫蕊问她，“看见鬼了？”

水琉音摇摇头，却还是不肯转过去。

直到估摸着范昭仪走了，水琉音才长出一口气，转过身，接着站着。

***

随后，邓老师在班上发出了一道指令。

凡是这次其中考试低于八十分的同学，不允许再参加合唱团、体育队、管乐团等活动的训练。

邓敏会挨个给每个八十分以下但身兼课外艺、体团的同学的家长打电话，让他们劝说孩子退团。

毕竟第一小学是全市最优秀的重点小学之一，成绩是肯定要搞上去的。

得到这个消息，水琉音彻底蔫了。

她数学向来是最差的，第一，她真的没有数学天赋，第二，她也真的不喜欢。

纵观学校所有的主课课程，水琉音没有一样喜欢的，她喜欢的只有艺术。

乐器、唱歌、漫画……等等，这才是水琉音擅长并且乐此不疲的。

但再过三天，邓老师的电话说不定就会打到她家里来了，她在合唱团所待的时间也仅剩几天。

水琉音急得在走廊上直转圈，绞着手指，直到指关节发白。

她喜欢合唱团，也舍不得合唱团，最近合唱团正排练去维也纳参赛的曲目，她练得很好，还有可能成为高声部的领唱。

但如果这个消息传到家长那里，一切都会毁了。

即将到了训练的时分，水琉音擦干了眼泪，向阶梯教室走去。

教室里已经坐了百分之八十的人。

水琉音吸着鼻子，跟着合唱团练歌，唱的时候，终究有些哽咽。

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在这里见到范昭仪，她心里更难受了。

休息的时候，水琉音定了定神，来到范昭仪身前。

“嗨。”她冲她打招呼。

“……你是，水琉音？”范昭仪先是一愣，然后隔了一秒就认出了她。很显然，水琉音在范昭仪心里现在也只不过是个熟悉的路人，虽然她那日帮她打了水，但范昭仪身边有那么多朋友伙伴，水琉音又怎能算得了什么。

但她却是那日唯一帮助她的人。

水琉音低下头，跟她说：“我以后……可能来不了合唱团了。”

范昭仪一愣：“为什么？”

“我们的数学老师说，要取消我们的课外活动。”接着，水琉音就把邓老师说的期中考试低于八十分者不得参加课外活动，以及会打电话通知家长建议学生退团的事情说了。

范昭仪听完，垂下眼睫说：“是这样啊……”

“你是我在团里唯一认识的人，那天我被罚站，只有你帮我打了水，我想和你告别。”水琉音低声说。

范昭仪看着她，那双瞳仁浅棕色的清澈双眸写满认真倾听，也有些猝不及防的茫然，更有些担心。

半晌，她定定地看着她，然后眨了眨眼：

“你真的很想来合唱团吗？”

“当然。”水琉音急忙说，“我最喜欢的就是唱歌了……”

范昭仪笃定地冲她笑了笑：“我有办法。”

水琉音抬起头。

“我可以去向张老师推荐你参加维也纳的比赛，如果你参加了比赛，合唱团的老师就不会轻易放你离开，就算是邓老师告到了校长那里，校长也绝不会同意的。”范昭仪眼睛亮盈盈地看着她，虽然神态依旧文静，但眼里却写满灵动。

水琉音讶然。

是了，合唱团最近正在排练去维也纳参赛的曲目，如果水琉音可以参赛，那么她对于合唱团来讲就算是主力军了。而这次维也纳的比赛是校方极其重视的，如果损失一个主力，成绩说不定就会大打折扣，那丢人可是会丢到国际去的。

比赛可代表的是整个学校的荣誉，而一个人的成绩只能关乎到个人。

水琉音知道范昭仪的妈妈在市电视台工作，也算是半个演艺界的人物，而张建宁老师恰恰十分巴结范昭仪，因为他做梦都想搭上范昭仪妈妈这层关系，靠近电视台。

都知道，张建宁平日里对范昭仪区别对待，他会凶其他同学，但对范昭仪永远是笑脸相迎，几乎到了讨好的地步。

“这……真的吗？”水琉音还有些不相信她会帮助自己。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我去跟张老师一说就可以了。”范昭仪笑盈盈地道。

水琉音也笑了。

“谢谢你！”

***

今日的训练结束，范昭仪就走向了钢琴前的张建宁老师。

在这之前范昭仪跟水琉音说过，让她训练结束了就自己回家，千万不要在附近逗留，否则，张建宁会看出端倪。

水琉音忐忑地回家了。

***

第二天一早，水琉音早早地就来到了学校，发现范昭仪居然就在走廊里等她。

“成功了！”范昭仪笑着对她说，“张建宁老师答应了，把你直接编入维也纳参赛名单，还让你担任高声部的领唱！”

水琉音倒吸一口气：“真的假的？”

本来，让她成功参赛她就已经觉得很幸运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担任领唱。

其实她在合唱团里的水平也很不错，如果领唱考核，她也确实很有可能。

“范昭仪，我放了学请你吃冰棍吧。”

“好呀。”范昭仪冲她轻轻笑了笑，那一刹那间，清晨的阳光正好从右侧的窗户中照进来，洒落在范昭仪脸上，女孩明澈的眼睛和姣好的笑容与阳光相映生辉，形成了一幅美丽的冰金色画卷。

***

放学时分。

星期五没有合唱团训练，放学也比较早，水琉音踏着铃声，来到了范昭仪的班级门口。

水琉音在八班，范昭仪在九班，不过是隔壁而已。

范昭仪正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和同学，看见水琉音，她和同学说了一声，就和水琉音走出来了。

此时是下午三点五十。

十一月份的天黑得很早，再加上这几天北京的空气不太好，明明是下午，天色却已经有些灰蒙蒙的了。从水琉音这个位置仰头望去，灰色的天空有些悠远，又透出些许冷淡。

右边就是操场，那里有几个同学在踢足球、跑圈，还有几个人在玩闹。

但水琉音的注意力全都在旁边的范昭仪身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出现，她就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心砰砰跳着，紧张极了。

即便是在这灰暗的天色里，范昭仪的人也显得十分脱俗，白色羽绒服衬托出她冰清玉洁的气质。她没有注意到水琉音看自己的目光，而是泰然自若地自己走着。

“水琉音，你看，那边体育队的同学跑得好快呀。”范昭仪指给水琉音看操场训练的同学。

水琉音冷不丁被她打断思路，反应过来，也笑道：“啊……是啊。”

***

学校门口有两个商店是同学们经常光顾的，一个是正对着校门的书店，还有一个是校门偏右侧的杂货店。

这家杂货店卖什么的都有，有零食、玩具、文具等等。水琉音和范昭仪来到了冰箱前，水琉音要了一个糯米糍，范昭仪选择了柠檬奶油冰棍。

水琉音付好钱，把柠檬奶油冰棍递给范昭仪。

范昭仪有些好奇地撕开，看这样子，她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个味道的，但其实水琉音也很喜欢这个味道。

范昭仪看了看冰棍，轻轻咬了一口。冰棍入口的刹那，女孩的眼睛亮了。

眉眼一点点舒展开来，笑意弥漫在了唇边，整个人像是见到星星落了下来，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范昭仪声音清甜软糯：“好好吃。”

水琉音看着她的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愣，自己也有点脸红，然后赶忙掩饰般地也撕开了自己的包装纸，吃了起来。

“对了，水琉音，改天我可以去你家玩吗？”范昭仪一边吃着冰棍，盈盈笑着问。

都知道范昭仪平日里高贵得像个公主，她如果主动去邀请别人，那一定是别人的幸运，水琉音没有想到这个邀请竟然会落在她自己的身上。

她顿了一下，赶紧说：“好啊，我家就在星光小区，随时欢迎你来。”

范昭仪说：“那就说定啦！”

水琉音点点头。

吃完了冰棍，两个女生结伴走出了小店。

范昭仪家的车已经等在校门口，而水琉音也该上校车了。

她挥手跟范昭仪说了再见，眼睛笑得弯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