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上朝(1 / 1)

那日许禄川照着信上的地址,找到李惜的藏身之所后,并未轻举妄动。而是请了广陵府衙依规协查,一同将人缉拿回京。

经此一事,廷尉府本欲嘉赏许禄川为五品廷尉监,却被他以资历尚浅为由婉言谢绝。

白涛心下甚慰,没有多言。可这其中缘由,只有许禄川自己知道。藏身处是刘是钰所给,人亦是广陵府衙所抓,他不过是传递消息罢了。

无功者又怎可受禄?然陪刘是钰在广陵的那场胡闹,他只当是解了与她多年前的一球之怨。

如今两不相欠,许禄川只想安安心心做自己的廷尉史,升官的事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本事。

可谁知人走起运来,挡都挡不住。

就在回京的半月后,许禄川如常放班与故交们到小庭山雅聚。

没想到如个厕的功夫,他就跟身边人对视了一眼,便凭着自己那过目不忘的能力,瞬间锁定此人就是海捕文书上的逃犯,并将其当场拿下。

如此又立一功,许禄川还是顺利升到了廷尉右监的位子上。

可新官上任的喜悦还未消散,更棘手的问题就摆在了许禄川面前。

少元有规五品及五品上的官员需参加早朝。这就意味着他从今往后,便要与刘是钰日日年年常相见。这令许禄川烦恼不已。

为此他在上朝前的那几天,夜夜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等好不容易熬到上朝那日,许禄川硬是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神情恍惚地踏进了万舍宫。就连身后廷尉府同僚沈若实,那几声高声的呼唤,他也未曾应答。

沈若实追了半天,好不容易追上来按住了许禄川的肩,却被他回过头的样子吓了一跳,“乖乖,禄川兄这画的是什么最时兴的妆容?”

“两眼昏黑?”

沈若实不由得好奇,凑上前去细细端详后,才发现什么妆容?分明是许禄川的黑眼圈。于是他强忍着笑意,打趣道:“上朝又不是上刑,禄川兄何至于此?”

语毕放声大笑,他那浑厚的笑声传遍甬道。引得路过的官员纷纷回眸探看。沈若实是从重云军退下来的武将,如今做了廷尉府的属官,没想到还是不改往日风范。

许禄川被他用力按着动弹不得,无奈开口:“左监,能不能把手放开?”

“哎呀,你瞧瞧我,真不好意。多有冒犯,还请禄川兄见谅,见谅——”沈若实赶忙道歉,还顺手拍了拍他的肩。

可不巧许禄川的大哥大司农部丞许禄为,跟他爹太常许钦国从旁经过。见这二人如此喧哗,有失体统。本就看不上许禄川的许钦国,气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父亲。”许禄为轻唤一声,并未换来他的回头。许钦国毅然朝着下一道宫门走去。

许禄为无奈转身,却发现许禄川凝眉远目,眼中满是藏不住的失望与落寞。几步上前,他开口调和道:“二郎,莫要恼怪。父亲他其实——”

“不敢。”许禄川没等许禄为把话说完,便将其打断,“时候不早,大兄还是快些上朝为好。”

语毕,许禄川抬脚离开。沈若实见状朝许禄为拱手一拜,匆匆追人去了。

等追上许禄川,沈若实可一点也不老实地开口道:“按说你们父子三人在朝为官,荣恩至极。应该拧成一股绳才是。还有禄川兄往后的官运,自然是要靠太常大人多加提携。说句好话,服服软就算了。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禄川兄何故这么大的仇怨?”

“说够了吗?”许禄川眸色忽冷,吓得沈若实一激灵,“昂。”

许禄川瞧他那一脸无辜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沈左监,咱们廷尉府抓人,不靠嘴也能抓。”

“啥?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

说沈若实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没想到还真是。只见上朝的队伍开始向归元殿走去,他还呆在原地不解其意。

许禄川扶额不语,端着玉板随行远去。

...

殿外,昨晚被自家夫人教训到半夜的白涛,今早一时没起来,这会儿便姗姗来迟。他打远瞧见沈若实呆头呆脑站在殿门口,气得拿着玉板上去便是一击。

沈若实捂着被打的后脑勺,不假思索地骂道:“谁啊,这么大胆子。敢打我不想活了?”

“我瞧你才是不想活了。”白涛闻言按着沈若实压低声音,“愣在这儿作甚?还敢在殿前喧哗,要是叫那位瞧见还得了?还不快给我滚进去。”

那位?

沈若实想起前两次,自己就是因为殿前失仪,被刘是钰罚了好一顿板子。以至于现在他未闻其名,便已不寒而栗。

敛容赔笑,沈若实赶忙道:“头儿说的是,属下这就滚进去。”

白涛看着连跨门都要踉跄一下才能进去的沈若实,既气愤又无奈。谁让他是自己曾在重云带过的兵,只能多担待。可好在沈若实在缉拿办案上还有些本事,不然他真不知该如何跟汤将军交代。

如此半刻钟后,白涛扫视周遭,忽觉不对...

遭了,点卯要迟——

跟着匆匆踏进殿中,白涛看见刘是钰领着小皇帝稳坐高殿,心下不免一惊。轻手轻脚走去,他只怕被刘是钰说教责罚。可谁知他今日竟顺利地混进人群。

白涛挺身直立,他纳闷着今儿的太阳是打那边升的?

殿上肃立,刘是钰站在小皇帝身边,目光却凝在哈欠连天的许禄川身上。

许久没见,他这是怎么了?没睡好?瞧着无精打采,升了官还不高兴?

刘是钰负手将双眼轻眯。

豁,他这黑眼圈我在这儿都看得见!这人该不会是日日喝花酒,喝到夜半吧?咦,真是的。可...他不是一杯就醉吗?

“阿姊。”刘至州转头看向发呆的刘是钰,“人到齐了。”

刘是钰闻声回过神,接着冷眼看向内侍礼官,只见其高呼一声,早朝才总算开了。

今日早朝无甚大事,与往日参报的折子无异。

许禄川整场端着玉板眼神游离,众人身影皆被他淹没在了困倦的泪花之中。直到内侍礼官再一次高呼:帝王启行,百官退散。

沈若实推了推许禄川,开口道:“禄川兄,下朝了。走吧。”

许禄川没应声,抬脚走出归元殿。沈若实紧随其后,只怕一个不留神许禄川便跌下长阶。

护着人走上甬道,沈若实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没想到让他更措手不及的事便发生了。

只见刘是钰的辇舆自东而来,许禄川垂着头恍恍惚惚自北撞上。

“唉?唉!唉...”

沈若实放眼瞧清撞上的是刘是钰,立刻噤声装作若无其事,在许禄川身后七八步停下。他心想这下许禄川算是玩完了,头一天上朝就撞了阎王,这命怕是短一半。

护卫在辇舆前的连月,出言提醒:“右监大人,看路。”

许禄川迷迷糊糊抬了头,满眼泪花望向辇舆。刘是钰见状漠然回眸,一张看上去楚楚可怜但散发着贵气的脸蓦然落进眼中。

这什么情况?他哭什么?我可没怎么他!等等,还是说辇舆压他脚了?也没有啊...

许禄川猛然发现辇舆上的人是刘是钰,惊得他困意全无,瞬间清醒过来。

但眼中“覆水难收”许禄川尴尬地站在原地。跟着仔细端详起刘是钰的表情,可眼前人始终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让他无法看透。

身后沈若实看不下去,干脆把心一横,上前解围道:“殿下万安。廷尉府近日公务繁忙,右监与臣常忙至深夜才归家。臣自然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右监恐刚刚上任还未习惯,所以这两日有些恍惚。方才无心冲撞,还请您恕罪。”

沈若实硬着头皮说话,愣是出了一身冷汗。可刘是钰本也没想责罚许禄川,但此时有人给了台阶,她也就顺脚下了。

“廷尉府办案辛苦,你们回吧。”刘是钰说罢随手一挥,“连月,咱们走。”

话音落,刘是钰乘着辇舆缓缓而去。沈若实躬身相送,起身时不免惊叹:“好家伙,可吓死我了。到底是禄川兄运气好,要是这事搁我撞上板子都挨过了。”

“禄川兄,咱们...”沈若实说着回眸望去,却被许禄川的神情给惊到,他以为许禄川是被刘是钰给吓哭了,“唉?我说多大点事至于吗?你个大男人哭啥?”

许禄川目光呆滞望向宫门,再回想起方才那场面,他只觉自己脸面尽失...

不是,我现在解释我哭是因为我困,可还来得及?

...

如此因为早起碰上那档子事,闹得许禄川接下来这一整天都心神不宁,黯然无神。

好不容熬到放班归家,许禄川推开屋门倒在榻上便沉沉睡去。以至于酉时末,管事霍廷三次请人到永睦斋用膳,他都没应声。

这下许禄川是彻底惹怒了许钦国,许钦国当即便要遣人到他房中教训。若不是许禄为出言劝阻,许禄川今日怕是难逃此劫。

许钦国虽是不再责罚,但并未气消。只闻他端坐在永睦斋下,怒声道:“逆子——本性难改!霍廷你去告诉二郎君,从今天起他都不必再来,往后府中也再不许准备他的饭食。”

永睦斋里热闹,可这一切却好似与许禄川毫不相干,他只自顾自地睡着。

但不知过了多久,许禄川忽觉手脚酸痛就好像被人束缚住一般。跟着缓缓睁眼,许禄川看着眼前这座陌生的庭院迷惑万分。

这是哪儿?我是在...做梦?

可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一股肉香忽而飘进鼻腔。只见刘是钰夹着块满是油光的豚肉递到他面前,眯眼笑道:“小绿,你醒啦?正巧刚烤好的豚肉,你先吃——”

刘是钰?炙肉?难不成自己真是在做梦?还是场噩梦。喟然发叹,许禄川在心中默默祈祷着这场惊悚的噩梦快些结束。

他饿了,想起床用膳了。

作者有话要说:霍廷:二郎君,有没有可能咱们府中已经没有你的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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