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1 / 1)

赵妍妍这边,待托着铭牌的侍婢退出门外后,便冷笑连连地端坐于窗前,摩拳擦掌等着同程浔较个高低。

一墙之隔的天字二号房内,也是因楼内暂领第一之事,正喧闹个不停。

几个年岁稍大,亦或是官衔较高的,倒还勉强算是持重,只浅笑着围坐在程浔周遭推杯换盏,低声说笑。

另一群年岁稍浅些的少年郎,则是推推搡搡地拥着一人,意兴盎然地将窗沿口挤了个满满当当。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们,满目兴奋地留意着楼下的动静,时不时还发出阵阵哄笑。

此时的红台上,那笑得满脸褶子的管事听过耳语,则是高举起侍婢托盘中的铭牌,亮出五指冲全场比了比,高声报到。

“天字一号房贵客,叫价!五十金!”

伴着满堂哗然,那管事喜眉笑眼地朝四方八面抱拳拜了一圈,继而亮出洪亮嗓门,问道。

“请问诸位贵客,还有比这更高的叫价吗?”

一场博弈走到此时,能拼力博个彩头的,基本只剩楼上各处厢房之中的宾客。

楼下一些看热闹的,此时更是纷纷鼓噪起哄,交头接耳地打听这位出手阔绰之人的身份。

而金翎卫所处的厢房内,听到楼下管事所说的话,窗沿口一众堵着的郎君们各自悻悻地揉了揉鼻头,纷纷散开身形。

落在最后的,一个身量不算高大的少年郎,更是尴尬地咳了两声,借着咳嗽的动作偷瞄程浔的神色。

程浔对此只作不知,仍是自斟自饮地懒散倚在坐塌上,似乎酒盏里荡漾的酒水,都比那花魁娘子要吸引人得多。

屋内闹得最厉害的几个对上眼神,你推搡推搡我,我扒拉扒拉你。

最后,还是那个身量不高的少年郎君被人推了出来,尴尬笑着朝程浔征询道。

“将军......这出价也太高了些......咱们还......还往上加吗?”

这少年郎君说完,又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双眼细细留意着程浔的举止神态,生怕这一出会让他感到不虞。

虽说金翎卫的大家基本出自权贵世家,五十金乃至百金的价格也不算什么捅破天的大事,不至于让他们有多为难。

可今日,本就是下值时关系好的几个起哄,非得说他今日生辰,撺掇着他请喝酒。

这一来二去的,就闹得没法收场了。

因着无意间提及了回京之后,大家还没能凑个庆功宴,这才累得将军不得不纵着他们胡闹,跟来了这处将军平日里绝不会踏足的秦楼楚馆。

本来是高高兴兴喝酒逗乐的一桩事,若真是因为这起子他的小心思,就闹得将军在人前失了面子,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哇!

显然,厢房内这样想的也不止他一人。

这话一问出来,就连原本一直光喝酒的几个都暗暗停下了动作,悄悄竖起耳朵,静等程浔表态。

察觉到一众下属紧张又尴尬的小心思,施施然将盏内酒水一饮而尽,程浔不甚在意地扬了扬酒盏,这才懒散靠回凭几上翘起腿,随意说道。

“今日你生辰,你自己也说了,生辰这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见见这什么花魁。那无论如何都得如了你的意,放手去加,多少都算我的!”

见程浔表了态,有那生性圆滑大胆的,立马起身给程浔杯中添了酒,然后接过了话头。

“哈哈哈!要我来说,也是陈七你小子傻!还顾着面子争什么第一呐?”

推搡着那被唤作陈七的寿星郎,那人冲程浔那儿微微努了努嘴,挤眉弄眼地调侃道。

“只要稳在前五,待会如意娘选人的时候,咱们就让将军上!到时候隔壁那个,就是实打实的冤大头一个!”

“你也不想想,就冲咱将军这张脸,如意娘绝对会选将军!等到时候那些冤大头都散了,你小子再现身不就行了?”

“相信兄弟,等弄到了手,如意娘也见识过你这副身板、力道,难道还能狠心离了你不成?”

“兄弟们,你们说是吧?”

军中待久了的人一贯荤话多,便是如金翎卫,也并不例外。

听懂这人话中含义,屋内众人俱都在脸上露出了暧昧了悟的笑。

更有甚者,还嬉笑着锤了那人一拳头,取笑道。

“瞎说!难不成这小子的身板,还能比咱们将军厉害些不成?照我说,说不准那花魁压根儿就不会舍得放开咱们将军......”

程浔喝着酒,听着他们调侃打趣那陈七,倒也懒得出声。

只是瞅着这帮胆大妄为的家伙说着说着,都牵扯上了自己,这才重重咳了一声,故作为难地回应道。

“你们拿这些话打趣可别带上我!不然,到时候传进旁人耳中了,得吃不了兜着走的人,还得是我!”

本就大多都是长在盛京的子弟,又都是肩负拱卫皇城安危之职的金翎卫,又有谁听不懂程浔的话外之音呢?

当即是纷纷冲彼此交换着眼色,由那胆大的带头起哄,一个个拉长嗓子,发出“哦~”“这样呢~”“是旁人呢~”“瞎说什么呢?将军肯定说的是御史台那帮白胡子老头~”的善意笑声。

等他们这帮子家伙继续架起陈七去摇绳加价,程浔也是笑着低头把玩起手中酒盏,在心底盘算着来是不是该去翻翻安王府的墙头了。

这时,刚刚出去解手的一金翎卫皱着眉头推门进来,有些疑惑地扣了扣头,同门旁同僚嘀咕道。

“我怎么瞅着外头那人,看上去那么像之前来见过将军的那位呢?”

有那关系近的,闻言凑过去推了推他,嬉皮笑脸地说道。

“怎么啦?出去解个手还整得一脸苦大仇深的?”

“哦!就是刚刚在外头好像看见个眼熟的人。那人还鬼鬼祟祟的,就像是刻意在盯着我们一样......”

听到似是有人在盯梢,屋内谨慎的几人俱都齐刷刷敛去笑意,朝这人投来问询的目光。

一名坐在程浔身侧的副将,更是顷刻间坐直了身子,问道:“是什么人,看清了吗?”

“看得是八九不离十的!”

“属下记得,应该是几月前的时候,那人来卫署寻过将军的。当时那人应是自称姓黄,曾是平远军中人......”

听到这话,脑内猛然闪过一人,程浔眼底褪去笑意,也是坐直了身子,冷声吩咐道。

“一刻钟,出去去查清楚!”

有几人迅速领命出去,而屋内其他人,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地一道儿静了下来。

反倒是程浔自己,因着脑内那个不敢细思的猜想,一盏接一盏地往嘴里灌着酒。

能入金翎卫,且得了程浔青眼带在身边的人,自然不会只是花架子。

不待多久,早先出去打探消息的几人就是神色躲闪地进了屋子。

立在门前,你给我一肘,我给你一腿地想让身旁人回话。

最后,倒还是那个胆子最大的扛不住压力站上前来,顶着程浔像审犯人一样冷冽的眼神,埋头嗫嚅道。

“额,将军......就是......就是......”

琢磨了半天措辞,他终是硬着头皮,支支吾吾的,将最关键的信息告知了程浔。

“黄护卫原本是来保护郡主的!就是......天字一号那个出价五十金的冤大头......不是,是贵客,其实就是郡主!”

“嗯......他之所以来盯着咱们!是因为刚刚在门外见着将军了。”

“然后,就是......就是郡主现在已经认定,咱们里头,就是......那个出价三十金......想那啥如意娘的人......就是将军您了!”

一声脆响,众人小心翼翼抬头看去时,程浔竟是徒手将酒盏给捏碎了。

像是被他周身溢出的冷气所波及,程浔身侧的落地烛火也是跳了跳,显得他被烛火映在墙上的身影落在屋内人眼中,就跟鬼魅般、周身都是戾气。

过了好一会儿,程浔这才松开那已经碎裂的酒盏,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反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她跑来萃扇楼......竞拍花魁了?”

他的语调本还勉强能控制在正常声调内,只是待说到那句竞拍花魁时,哪怕是程浔极力控制,都实在没法抑住那因难以置信而陡然上升的尾音。

就跟他现在恨不能原地蹦起来,冲到隔壁去把赵阿宝抓出来教训一顿的情绪,一模一样......

想到赵妍妍被前后两对,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给越发宠得无法无天的性子。他甚至都不用细想,都能猜到她这一路光明正大,只差没把“怡安郡主”四个字刻在脑门子上的举止。

总不能任她被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欺负了去,程浔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摆摆手,快速安排到。

“着人下去安排,我不管你们等会用什么方式,务必把今日的前五全换成我们自己的人!”

“记住!不能让除了你们之外的任何人看到她,或是知道她今夜到过此处!知道了吗?”

窗边,目送着那些腿脚麻利的同僚一溜烟儿窜出了房门。苦兮兮发现自己腿软得无法动弹的寿星陈七,望着手中那根恨不得现在就吊死在上头的金绳,回头冲程浔嚎道。

“将军!刚刚......郡主现在......已经加到八十金了!现在可怎么办啊!”

瞥一眼像是快要哭出来的下属,程浔终是从坐塌上一跃而起,怒其不争地抬腿就是冲他臀.部狠踹一脚,支棱着教训了陈七一顿,到头来还是程浔自己先长叹了口气,这才勉强对陈七安慰道。

“唉,这第一你就别争了,让她得去。否则,她待会儿非得把这里的房顶都掀了。”

“唉,至于那什么花魁,你放心,如果我能劝下她,今儿拍下的这人还是你的......”

“唉,都出去吧......我现在看着你们我就头疼......”

随口说了两句丧气话,等程浔回过神时,这才发现屋内余下的几人,一个个都已迅速蹭到了门前,一副恨不得脚底抹油赶紧消失的样子。

程浔见状只觉哭笑不得,低头笑骂了一句“她又不至于跟你们怄气”,随后也在脑子里迅速回忆了一下。

一下子就想起他十二岁那年,只是因为当着赵阿宝的面,被人强塞了一支桃花在手中,然后赵阿宝就整整一个月再没搭理他一回的深刻记忆。

出声唤停最后一个还没完全跨出门去的下属,程浔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自认是被这群太过没出息的下属逼得没法了,这才浅浅动了歪心思,程浔当即丝毫不心虚地问道。

“我要是现在从这里......出去,然后你们一口咬死从未见过我,你觉得她能信吗?”

落在最后的一人显然也是个实诚人,对上程浔期盼的目光,他犹豫了片刻,终是说道。

“将军,若是郡主知道我们骗她,到时候她往死里折腾您,您再折腾弟兄们,大家可就一个都逃不掉了......”

“滚......滚滚滚......赶紧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程狗:阿宝!不讲男德的是他们!不是我呀~orz

阿宝:说!你想怎么出去?跳窗?跳楼?爬出去?滚出去?还是被我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