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时值回春入夏，虽然不是什么重大的节日，但本着庆祝的名义，由关贵妃牵头，在后宫中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宫宴。后妃们但凡有位份的尽皆能来参加，作为皇帝，楚临风自然也出席了，他坐在最上首，一左一右两位妃子，一位是宫中现在位份最高的关贵妃，另一位却是近来宠爱最盛的素瑾。

从外表上来看，楚临风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大概是皇族一代代遗传下来的原因，他的容貌倒是相当俊朗，一双桃花眼看上去风流又多情，若忽略他那一身龙袍衮服，看上去倒更像是一个世家公子哥儿。

宴席上灯影盏盏，觥筹交错间时不时有妃子们的娇笑响起，素瑾今日更是盛装打扮，一副妩媚到了极点的桃花妆面直接将另一边的关贵妃都压得黯然失色。

因是在宴会，即便在座的全都是自己的妃子们，楚临风也没有太过放肆的举动，只偶尔素瑾有什么话要同他说时，楚临风会专程转过头去，认真地听完以后再作回答。

那样子似乎根本不是对待自己后宫中一个位份一般的美人，倒更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男子在回答自己妻子的问题。

只此一点，便让下面不少人的眼中忍不住露出羡慕嫉妒的神色了。

下方人的种种表情皆落在素瑾的眼里，她借由手帕擦拭嘴角的机会掩饰笑意，在楚临风转过头来时又故作出崇拜模样：“陛下，您懂得真多。”

男人么，享受的不过是那么几样东西：美人，亦或是美人的崇拜和依赖——这些东西，在素瑾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领悟了。

楚临风的眼底果不其然流露出笑意，也正当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音：“快抓贼人！！”

“跑哪里去了？”

楚临风脸上的笑意微微收住。

很快宫中侍卫的首领便快步走入大殿当中，他单膝跪下，朗声道：“还请陛下和各位娘娘在这殿中稍待，在此期间不要随意离去。”

楚临风皱眉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那侍卫首领面上犹豫了片刻，但很快还是道：“启禀陛下，是一名宫人，说她看见有一贼人的身影潜入了后宫当中。侍卫中也有几人有看到。”

“只是我们现在还不清楚那贼人的目的和踪迹，现下正在宫中搜寻，在发现对方之前，为了陛下和各位娘娘的安全起见，不要随意出这宫殿为好。”

“另外，因为我们最后看到那贼人时，对方是在后宫那个方向的，”那侍卫首领顿了顿道，“所以必要的时候，我们可能要搜一搜各位娘娘的宫殿。”

“有贼人？”席间的宋云梅突然很感兴趣地问道，“那贼人是男是女？”

侍卫首领一愣，随即犹豫着回答道：“按照目击的宫人所说，应当是一名身形颇高大的男子。”

“男子？”宋云梅噗嗤笑了一声，“这倒是奇了怪了，陛下和我们都在这里，哪里来的贼人，没事会往后宫跑的？”

她话并没有点明，但在场的后妃们脸色都变了一变。

毕竟按宋云梅这隐藏的意思……

而宋云梅的目光也几乎毫不掩饰地落到了素瑾的身上，而其他人也是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以往宫里都没发生过这种事，要说起这后宫最近新进的人，那便是素瑾了。

素瑾却是面色不改，神色淡淡地道：“说不定是那宫人眼花，只是一个太监，在和他相好的相会呢。”

坐在另一侧的关贵妃则是眸光一转，随即笑开来：“到底是什么情况还说不定呢，素美人反应这么大做甚？”

“左右这搜寻贼人怕是要花上一段时间，大家还是继续吃喝，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这贼人就被抓到了。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自然水落石出。”

素瑾用手帕掩唇淡淡一笑，对关贵妃的话不置一词，倒是旁边的楚临风面上的霁色冷淡下来：“贵妃说得是。”

“宋婕妤没事也少做些无谓的猜测。”

“过会儿那贼人抓到了，朕倒是要好好看看，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最高位的帝王都发话了，这事情便算是一锤定了音，于是嫔妃们继续该吃吃该喝喝，大殿里仍是一片欢声笑语，只是其下的暗流涌动，与先前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宋云梅和素瑾呛了那一声之后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她脸上还是那副被反驳了的不忿神色，不过眼底却暗藏一丝得意神色。

毕竟要打点好宫内上下的关系，又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人物可不容易，等过会儿那“贼人”落网，她倒要看看，素瑾该如何解释！

就这么想着，时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很快侍卫首领再次走入大殿，同时带上来的还有一具浑身湿透，肤色都隐隐发青的尸体，那尸体的腿上还有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但已经被重刷得没了血迹。

“启禀陛下，”侍卫首领恭声道，“贼人已经伏诛。”

“伏诛？”楚临风眼睛微眯，“怎么回事？”

那侍卫首领单膝跪地，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那贼人被我们的人用弓箭射中，估计是他对宫里地形不熟悉，加上又受了伤，慌不择路下就掉进了武清池中……等我们将人捞上来，他已经没呼吸了。”

楚临风问：“那此人的身份有查明吗？”

侍卫首领道：“经过辨认，此人应该是每日给宫里面送菜的菜农……属下们将他捞起时，他怀里还有些有皇室烙印的珠宝，想来，怕是趁给宫中送菜的机会，偷偷留在皇宫里面，想要盗取珠宝首饰。”

他这一番话说得逻辑合理，又有其他侍卫呈上搜到的被盗珠宝，证据也齐全了。

宋云梅在座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高台上的素瑾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地继续夹菜，关贵妃眉头不可察地一皱，但随即面上便笑开：“既然误会解除，贼人也已经伏诛，那就好了……”

那侍卫首领却仍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并没有离开：“陛下……属下，属下还有一事禀告。”

关贵妃突然眉心一跳，原本要打太极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楚临风道：“什么事？”

侍卫首领得令，朝身后又一招手，随即便有人盛着一物上前。

同时那侍卫首领也道：“先前因为搜寻那贼人，属下们斗胆，搜寻了附近几位娘娘的宫殿，然后，我们发现了……这个。”

那捧着托盘的侍卫上前，托盘里的东西便一清二楚地暴露在所有人眼皮底下——两个做工并不太精细的娃娃，上面用红线缠绕，其中一个娃娃的七窍都扎上了银针，而另外一个娃娃要稍微好一些，但眉心处也有一根银针扎入。

有嫔妃吓得别过头去：“这娃娃看上去好吓人！”

楚临风身后一个太监倒是眼尖，当即便惊声道：“这……这是巫蛊娃娃？！”

单看这两个娃娃，有些人或许还认不太出来，但听这个太监一说，大家就都反应过来了：是了，这个造型，不就是传说中巫蛊娃娃的样子吗？！

这两个娃娃是从哪里搜出来的？又是要诅咒谁？

后妃们霎时间便警觉起来：她们可都记得，刚刚侍卫首领可是说这两个巫蛊娃娃是从后宫里搜出来的！

而那侍卫首领也继续道：“我们将这两个娃娃都查看了一番，其中七窍都扎满银针的那个娃娃身体里有一块衣料，另一个娃娃的身体里则是一张写有生辰八字的纸条。”

“那衣料是谁的暂时还未查出，但那生辰八字……是皇上的。”

此言一出，在座人更是满场惊哗。

关贵妃满眼惊怒：“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素瑾也是满脸的担忧：“怎会有人想要暗害皇上？”

倒是楚临风眯了眯眼：“这两个东西，是从哪个宫中搜出来的？”

侍卫首领恭敬地回答：“——从宋婕妤宫中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