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卫远那里出来以后，才有宫人连忙迎上素瑾，语气中不无担忧后怕：“昭仪娘娘，您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竟然在丛林中捡到了杀死猛虎后自己也身受重伤的卫远，要知道这猎场中各种猛兽也是不少，要是有什么熊啊虎的闻到血腥味儿找过来，连累素瑾也出了事，那她作为宫人，定然是逃脱不了死罪的。

想到这里，宫人的语气中也忍不住多了两分埋怨：“您说这卫远，平日在朝堂上就差没有直说您是那妲己褒姒了，他一个文官，参加这秋狩，自己非要不长眼睛地去惹那猛虎，死在丛林中也就死了，您也算是少了个对头，何必要救他呢？”

素瑾的语气随意：“见死不救总归是不好的。”

“可他平时对您的弹劾可是丝毫不加手软啊！”那宫人愤愤道，“那卫远背后也无士族支撑，便是死了也无人在意，您还能少一位心腹大患。这平日里做好事也就罢了，可救起来一届恩将仇报之辈又算什么？”

素瑾唇角翘起，对此并不在意：“那就由他去呗。”

“如你所说，这卫远背后可没有士族支撑，还屡屡弹劾于我，”她笑道，“但他至今还能屹立在朝堂上，这说明什么？”

“——说明此人是真的颇有能力。”

“若是陛下真会因为他人弹劾而对我心生间隙，那么我早该被厌弃了才对，”素瑾语气幽幽，“是以，就算这卫小郎继续说我是什么妖妃，于陛下也多半只是不痛不痒而已。”

“相反，我救了他却是实打实的恩德，一次两次的，这卫小郎或许还能坚持他那所谓的原则，但若是持之以恒下去呢？”

“一件做了对我没坏处，但多半会对我有好处的事，为何不去尝试一下？”

“更何况这卫小郎也着实有趣得紧，”素瑾抬手，轻抚了下自己的脸颊，“能对我的容貌都丝毫不动心的男人，可是相当的罕见呢。”

她这话说得颇有两分暧昧，宫人心中也是暗惊，只是下一秒又见素瑾步履轻快地抬脚，嗓音霎时间变得甜蜜起来：“我看见陛下回来了，快随我去迎接他！”

救下卫远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对之后的事情产生什么影响。

卫远重伤，秋狩后续的活动都被允许不用参加，而素瑾则是在楚临风得知是她将重伤的卫远带回来以后被不痛不痒地训斥了一顿，内容无非是你若是出了事该如何云云，与其说是训斥，不如说打情骂俏的成分更多一些。

而之后秋狩的活动仍旧照常进行，素瑾也没有再去探望过卫远——诚如她所言，整件事也不过是她的一时兴起罢了，她真正专注的目标，到底还是在楚临风身上。

一眨眼的时间，秋狩也跟着结束，好像是一夜之间，温度便陡然降了下来，浩浩荡荡的队伍启程，终于要从行宫返回到长安城中。

来时素瑾还是一身的轻纱绸衣，到了回去的时候，她已经拥上了厚实皮毛做的袄子。虽说皇宫中时刻都有下人洒扫打理，但初初回到锦华殿，阖殿的宫人还是为整理搁置各种物件忙了个不可开交。

素瑾是主子，宫人们忙上忙下，她却可以悠闲地在御花园中漫步。

秋季已至，御花园中不少花卉都已经凋零，景致较之竹山行宫都还要次上一些，加上后妃们也才回来，大多都在自己宫中，出来闲逛的却是没几个。

趁着人少，那先前与素瑾接过头的宫人便又趁机过来，宫人们的服饰都差不多，远远看上去，也只不过是宫妃带下人在花园中散步的寻常样子罢了。

“这段时间昭仪娘娘传递出来的消息很有用，”那宫人低声道，“公子十分满意。”

素瑾点点头，手中随意扶起一只已经呈衰败模样的六月雪，似是在观赏。

“另外公子也想询问昭仪，您在宫中可曾遇到什么困难，若需要宫外的力量的话，齐府这边也可以为您提供帮助。”

——像先前对付宋云梅那次，素瑾便是借了齐家的力量，不过也就只有那一次，从那以后到现在的一年多时间里，素瑾都没有再提过向齐知请求帮助之类的事情。

固然齐知对素瑾十分有信心，但后宫中女子不乏家世显赫之辈，素瑾在其中能几乎只靠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便是齐知都不免有些不敢置信。

素瑾闻言柔柔地回答道：“替我多谢公子的好意，不过我这边确实没什么需要帮助的。”

“陛下对我很好，这一年来我都过得很顺心。”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想做的话，”素瑾想到什么，捧花的手落下，动作温柔地抚上自己的腹部，“我想要给陛下怀个孩子。”

那宫人闻言略略一惊：“您想要有孕……”

作为一枚被送进宫中的棋子，素瑾想要有孕自然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于背后控制她的齐家而言，一个得宠的妃子若要生子，一来怀孕的这段时间她的宠爱必然会被分走，之后又还能不能夺回也是个未知数，二来素瑾一旦有孕，生下来又恰巧是个皇子，谁能保证她的心思会不会因此活络起来？

毕竟做太后，可比当别人的棋子要好上太多了。

又或者即便不谈权力，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做出什么，可不像一个普通的女人那么好控制。

素瑾却一眨眼收了刚刚那副柔和的神色，恍若平常算计般道：“现下我在后宫中已经是一人之下，再往上便是那位关贵妃，她平日里行事滴水不漏，纵然不大得宠，但想要将她拉下马，怕是不太容易。”

“所以，我想，要是能够有孕的话，不管这孩子能不能保住，总归对我再往上爬一爬是有好处的。”

素瑾说这话时神情自若，仿佛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加上仔细思索一番，她的话也确实有一番道理，那宫人听到后不由有些犹豫：“……此事，我还得向公子禀报后才能回复您。”

素瑾的目光已经又转回了那株衰败的六月雪上，她声音沉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