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1 / 1)

黎曳的院落很干净,在昆仑山上简直能称得上简朴了。三进院子横平竖直,布局简单,院里栽着几棵银杏,银黄的叶扇遮住中殿翘起的飞檐,日光一照粼粼闪光,一看就是出世剑修清修悟道的风格。

傅无凭打开院门,对着空荡清寂的院落道:“就只有这么多。阿曳平时不太在这,都是住殊灯那院,这峰上要是没有什么事都见不到他人影。”

说是查案,几人也就装模作样地在院子里转了起来,就连封南送都煞有介事地东看看西瞅瞅,如获至宝地攥住廊檐下挂的一串银质风铃:“一定是这个,这一看就是女人家的东西!”

顾潇然看了一眼就摇头:“封兄,这你就不懂了,偷情偷情,讲究的就是一个偷字,黎曳又不傻,怎么可能把情人的东西挂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生怕黎殊灯看不见吗?”

封南送呆呆看着手里晶莹剔透做工精细的风铃,发出灵魂拷问:“你怎么懂这么多?”

顾潇然:“……咳!理论知识丰富罢了。”

傅无凭也道:“确实,这风铃正是出自殊灯之手,是个小法器。”

顾潇然联想到黎曳腰上的莲花铃,羡艳地看着风铃:“哇,黎峰主给道侣炼过这么多法器吗?都能随手挂着了,真是……”

“是啊。”傅无凭感慨万千,“阿曳的剑道锋利,需要时时打磨剑心,殊灯给他炼了不少类似的法器,里面都封着心魇。这东西对道心不稳的修士来说是大忌,对阿曳却是大补,能助让他遇强则强。唉,他们二人感情当真是极好的。”

顾潇然后一句话几乎跟他同时脱口:“……真是有钱啊。”

傅无凭:“……顾掌门,你真的小心哪天把自己卡死在钱眼里。”

进入主殿,里面跟院子里一样的干净,窗明几净,就是没多少东西。将各个箱屉都小心翻了翻,封南送笃定地指着一只柜子里琳琅满目的剑穗:“这里面肯定有来路不对的!一个大男人哪需要这么多剑穗?”

傅无凭尽量心平气和道:“一些是殊灯亲手编的,一些是外人送的。这里的大多是后者,你还没看殊灯峰上他们共住的院子,那里面更多,不过阿曳向来只带殊灯编的。”

顾潇然一眼认出其中曾被用来捆过自己的月罡蚕丝:“真是有……封兄你不要乱动东西,万一弄坏了可怎么是好?虽然两位黎峰主现在算是感情半破裂,但毕竟有人死后天人永隔的效果加持,万一黎殊灯还想留着黎曳的东西没事了缅怀一下,头一个就拿你是问。”

封南送握着一截硬掰下来的木板:“啊……?”但他丝毫没受到影响,指指木板后露出来的暗格,“看,这下你能安心去喝酒了吧?”

堂堂昆仑峰主竟在自己房里苦心积虑地辟暗格藏东西,顾潇然凑近去看,发现里面空间不大,隐隐透出来一点亮光,掏出来一看,是颗水头莹润的珠子,有成人拇指指节大小。她没注意到傅无凭瞬间变青的脸色,捏着珠子问:“这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封南送得意地抱臂,“肯定是黎剑修跟情人的定情信物!否则干嘛藏这么紧?”

这回顾潇然认可了他的说法:“看着是有点像。”

封南送:“怎么样?案子破了,去喝酒吧?”

“我说两位,”一旁简星粲终于看不下去了,“你们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吗?”

顾潇然:“还望不吝赐教?”

简星粲整了整袖口,好整以暇,开口时语气不紧不慢仿若在给她上课:“这珠子叫做‘感同身受’,用狸凤的软骨做的,都是一对,两人同时含在嘴里,可以共感对方的痛痒冷热。”

顾潇然:“那他干什么藏——哇!”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一抬手把那感同身受珠丢了出去,本来是照着窗外扔的,结果用力过大,珠子砸到窗框上又弹了回来,准确弹到封南送的脑壳上,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

“嗷!”封南送捂住头,“你干什么?”

顾潇然没工夫理他,正忙着给自己的手上第八百遍清洁咒,面有菜色:“玩挺花哈……要不我们今天就看到这吧,我看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想来黎峰主生前也是个体面人,办事不会留下明显的证据。”

傅无凭就差把脚举起来同意:“好。不瞒各位说,这屋里的东西不说全部,至少有八成都跟殊灯有关,我实在想不通阿曳究竟是什么时候动的那种不该有的心思。之前他除了在后山闭关,哪次不是一回来就往殊灯那里跑,这么多年就没分开过……唉,我还是不能相信。我现在都还记得当年他们上昆仑的时候,都是满身的血,阿曳扶着殊灯,直到昏过去都不愿意放手,他们当年感情多好啊。”

一屋子其他三个人听完都没什么反应,反而是系统:“呜呜呜呜呜——”

顾潇然:“你又在这凑什么热闹?”

“多惨哪,亲亲!”系统在她脑中成功弄出了哭腔,“呜呜呜,他们以前的爱情故事多感人呀,怎么就要出轨呢?大渣男!”

顾潇然现在听不得感情好,一听就总感觉手上还有那颗珠子水润润的触感,也没系统那么多愁善感:“谁知道,外人听着是亲近,但又不是人人都领情,黎曳自己说不定还觉得透不过气来呢。”

只有封南送有些发愁,但愁的方向显然跟傅大掌门不太一样:“这要查到猴年马月去,我们啥时候才能去喝酒?黎曳真不是个东西,大男人就该痛痛快快,不想处了就直接说,藏着掖着找小情人算什么!”

顾潇然:“看来这条路也断了,接下来只能祈祷黎峰主可以把那个传承解开……”

她还没祈祷完,一个破锣似的嗓子突然在殿内炸开,惊起一滩祥鸟满山四散奔逃:“掌门,不好,出事了,出大事了!”

许化琉这架势不像叫掌门,活像叫妈,炸得顾潇然耳边嗡嗡作响。她掏了掏耳朵,问:“有时洇看着还能出事?你又干什么了?”

许化琉:“什么叫我干什么了?出事的就是时洇……哎呀不是,是她道侣!”

顾潇然一惊:“谢尉尘?他怎么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走火入魔,举着剑就乱砍,那一峰弟子全给他打成重伤,时洇自己也已经人事不省,根本拦不住,马上就要突破不归山往北原去了!你们赶紧回来吧掌门,撑不住了!”

这一声无异于平地惊雷,顾潇然的腿早在他嚷完之前就迈了出去,火急火燎地往西边赶。等飞到高空才发现简星粲、傅无凭甚至封南送都跟了上来,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傅无凭道:“十方又出事了?那曲皎和黎殊灯如何了?”

封南送则目露兴奋:“十方又有人走火入魔了?这次的有代以秋强吗?”

顾潇然:“我可求求你们闭嘴吧!”

不归山上此时乱成了一锅粥,侧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堆昏迷不醒的弟子,剩下还能动的匆忙聚在一起布阵,阵脚乱的活似热锅里的饺子。唯一还能管点事的时洇倒在地上,血从伤口中涌出来浸湿了桃夭罗裙,急得许化琉在一旁给她扎了一脑袋的针。最后站出来抵挡的居然是两位昆仑峰主,一左一右挡在那道月白身影前,顾潇然御剑还没落地,隔着老远看到,一张老脸非但没红,还暗自庆幸,幸亏没让这两人跟着一起回昆仑。

然而黎殊灯和曲皎一器修一丹修,都不是多能打的类型,哪怕二对一对上发狂的剑修也有些抵挡不及。黎殊灯青纱外罩已经染红了半边,翻身躲开谢尉尘一剑,一把金色伞状的法器打开竖在身前,剑风割的上面机括铮铮作响,同时甩手又是一条金鞭往谢尉尘身上缠去。

许化琉没夸张,谢尉尘此刻确实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素来儒雅温和的双眸布上一层猩红,眼白里全是道道血丝,竟连漆黑的瞳仁都好像滴了血一般。他像是控制不住自己,双目根本无法聚焦,头颅时而左时而右,好像在他眼中,面前不止两个昆仑修士,而是成百上千的敌人将他团团包围。

黎殊灯的金鞭才触碰到他就被一剑劈成了三段,谢尉尘体内真元暴动乱窜,他便借着这股势往前,长剑捅穿了黎殊灯护体的玄机伞!

“小心!”曲皎发力推了黎殊灯一把,那把剑刚好擦着她的肩膀刺穿伞面,在她染血的衣袖上又添上一笔。

黎殊灯撒手扔了玄机伞,任它被谢尉尘爆开的真元绞成一摊碎片,她的须弥芥子就像个武器库,最不缺的就是法器,又反手掏出一把三尖长枪,腿一蹬扎向剑修门面。

谢尉尘眼睛红的像被血糊住了一般,眼神如同幽林里垂涎的野兽,嘴里不断喃喃着什么,竟还能在长枪扫过来的时候准确抬眼,黎殊灯枪还没挨到他身,他忽然发出一声惨嚎,声音撕心裂肺,几乎震破寰宇,一手捂头,手背上青筋凸起,另一手暴起一剑斩断了长枪,剑去势不减,冲向黎殊灯。

黎殊灯这短短片刻不知在他身上折了多少法器,若非器修财大气粗,家底估计都得赔在这里,手里长枪更是断的突然,她没时间再掏法器,眼看那剑尖就要扎进她左眼,又一把血红的长剑从她身侧生生格了进来,千钧一发之际架住谢尉尘的剑。

顾潇然手腕没多粗,手上突出的腕骨清晰可见,但就是仿佛有股劈石削铁的巨力,竟从间不容发的缝隙里稳稳抵住谢尉尘石破天惊的一剑,一边还能抽出手推黎殊灯一把:“躲远点!”荧惑剑发力一递,逼得对面走火入魔的剑修退开两步。

“谢尉尘,”她提气肃声道,“你怎么回事,闭关闭出魔障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波力海苔、曰初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