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1 / 1)

逃妾 青韭 1825 字 2023-01-20

小凤在卵石路上跪了半天膝盖有些青紫,云朵儿拿了伤药给她抹在患处。

二人说起跟张妈妈求情的事,小凤道:“你说是个男人帮你说话,妈妈才同意放过我们?”

云朵儿点头。

“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云朵儿想了想,发现不过短短片刻的工夫,男人的相貌已在她的脑海里模糊。

“我也说不清楚,妈妈好像很听他的话,他说算了妈妈就算了。”

在春红院里张妈妈就是个说一不二皇帝一样的存在,她的话就是圣旨,谁都得听。

小凤不太能想象张妈妈听话的模样,张妈妈发火的样子特别吓人,打人也非常疼,以前小凤觉得她慈眉善目的像个好人,现在倒不那么确定了。

小猴儿又来找云朵儿,给云朵儿带了一只鸟,会说一点人语,翠绿的羽毛,圆圆的眼睛,长得十分精神,难以形容的有趣。

云朵儿不要,对小猴儿道:“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小猴儿问:“为什么?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以后谁再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替你出气。”

云朵儿没理他,忙自己的事去了。

翠翠走过来,巧笑倩兮地对小猴儿道:“小猴儿,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小猴儿问:“什么话?”

娇俏的少女漾着两个可爱的梨涡,拉着小猴儿的手亲密道:“你过来呀,过来我跟你说。”

拉着小猴儿去了她房里。

晚上张妈妈怒气冲冲地领了两个妇女过来,径直去了翠翠房里。

翠翠哼着小曲儿正在试衣裳,看见张妈妈过来,满脸堆笑问:“妈妈怎么这会子有空过来了?”

张妈妈啪一个大嘴巴子重重地打在翠翠美丽的小脸上,掀起她的被子,指着被单上的落红狠戾道:“瞧你干的好事。”

翠翠是花大价钱买来的,虽然姿色不及云朵儿,也是被张妈妈寄予厚望的,现在被小猴儿破了身子,小猴儿又跟张妈妈说是翠翠勾引的他,张妈妈的满腔怒火自然都发泄在翠翠身上。

不过也确实是翠翠勾引的小猴儿。

要说她多喜欢小猴儿真不见得,单纯因为一直围着她转的小猴儿改对云朵儿好,瞧在眼里多少有点不平衡,就想用身子把小猴儿从云朵儿那里抢过来。

她原想偷偷摸摸地跟小猴儿好,哪知小猴儿从小混迹于风月场所,不是一般的混蛋,要了她的身子,转头就跟张妈妈说了,张妈妈特别生气,当晚就把翠翠领出去接客了。

云朵儿和小凤只见张妈妈把翠翠领出去,还不知道是让她去前头接客,也不知道小猴儿和翠翠发生的事。

第二天小猴儿过来找云朵儿,邀功似的跟云朵儿说:“以后这里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云朵儿莫名其妙,没有理他就走开了。

翠翠被张妈妈领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大家不知道她已经去前头接客,纷纷猜测她的去向。

这日众人在院子里荡秋千,翠翠突然分花拂柳地过来,领着一个小丫鬟。

出去接客的姑娘张妈妈都会给她们安排一个小丫鬟照顾她们的起居,小丫鬟有着非常普通的相貌,和翠翠是没法比的。

翠翠打扮得十分妩媚,身上也不知熏了什么,浓浓的一股香味。

她刚去前头接客没多久,正是新鲜的时候,客人都喜欢捧她的场,张妈妈也对她客气了很多。

翠翠非常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趾高气昂的,表情说不出的神气。

她和后院的仙仙、采儿两位姑娘交好,二人看见她过来,跑上去问:“你去哪了?这几天没看见你,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翠翠咯咯地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呢。”

她看起来确实非常好,珠光宝气,志得意满,只是对云朵儿依然敌视,仇恨地瞟了她一眼。

小凤悄悄地扯了扯云朵儿的衣裳,示意她进去。

二人才要回房。

“咣当”一声巨响,后院的铁门被人一脚踹开,季瑶领着一个小丫鬟怒容满面地进来。

小凤许久没见季瑶了,且不回房,只立在原地看季瑶。

季瑶的变化很大,和翠翠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她的面庞滋润,胸口鼓鼓的,身材比以前更好、人也更张扬了。

她怒气冲冲地径直朝翠翠走过去,“啪”地一巴掌打在翠翠的俏脸上,揪着她的头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抢男人。”

翠翠没去前头时,季瑶是春红院里最受欢迎的姑娘,客人们都喜欢捧她的场。翠翠去了前头,她比季瑶新鲜又水嫩,说话又娇俏有趣,特别讨客人欢心,客人就喜欢捧她的场。

季瑶有个客人,姓常,家里有万贯家财,出手大方阔绰,是春红院的熟客。

以前喜欢季瑶的娇娆妩媚,常去她房里捧她的场,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浓情蜜意时常跟季瑶许诺,要给她赎身、娶她回去做二房,哄得季瑶特别尽心地伺候他,每次都让他尽兴。

一次常大官人去找季瑶,在楼梯口和翠翠碰个正着,一眼就被翠翠的娇俏迷住了,天天去翠翠房里捧翠翠的场,把季瑶丢在脑后。

偏偏翠翠也喜欢常大官人的钱多大方,季瑶打发人去请常大官人,次次都让翠翠中途截胡。

几次三番后季瑶忍不下这口气了,这次常大官人前脚刚走,季瑶后脚就来找翠翠的麻烦了。

翠翠反应过来,揪着季瑶的头发和她对打。

两个丫鬟护着各自的主子也打成一团。

这次比之前翠翠和小凤闹得还厉害,众人还没见过这阵仗,一时都愣住了。

张妈妈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赶过来,翠翠披散着凌乱的头发,哭着扑进张妈妈怀里,让张妈妈给她做主。

如今她和季瑶都是张妈妈的摇钱树,张妈妈一个也舍不得责备,把二人叫去她房里逐个安抚。

小凤和云朵儿私下议论:“你说她们两个是因为什么?”

张妈妈一来就把翠翠和季瑶两个人叫走了,后院的姑娘不知道二人在前头的过节,都不明白她们闹这一场是为何。

云朵儿也不知道,缓缓地摇头。

小凤低着眼皮沉默一阵,突然冒出一句话道:“瑶瑶好像过得很好。”

语气很奇怪,好像很失落,像是季瑶不应该过得这样好;又好像很羡慕,羡慕季瑶总能过得比她好。

小凤和季瑶一起长大,又一起被爹娘卖掉,在来江都的一路上,季瑶先是跟了贩子头子,在小凤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季瑶却可以跟着贩子吃肉。

后来二人又一起被卖给张妈妈,张妈妈许诺季瑶跟着她可以锦衣玉食、穿金戴银,如今显然都一一兑现了。

小凤现在的生活也不差,可对比起季瑶,季瑶的生活好像比她更好。人就怕对比,小凤心里就有些不平衡了。

她比季瑶善良、比季瑶厚道,为什么活得反不如季瑶好?

云朵儿不知怎么安慰小凤,握了握她的手。

小凤勉强振奋一点精神,问云朵儿:“你说她们都在前头做什么?”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懵懂天真不知世事,对春红院、妓l女都没什么概念,每天晚上看着前头亮起的漂亮灯火,听着姑娘们清脆的笑声,既新奇又向往,好像那是什么好地方,殊不知一旦去了那里,一辈子就都毁了。

云朵儿回答不了小凤,她也只往前头去过一次,还是去找张妈妈给小凤求情。

张妈妈等闲不让她们往前头去,也不让前头的姑娘往后院来,云朵儿那日见了张妈妈很快就回来了,没敢在前头久待,也就不了解前头的营生。

晚上云朵儿一个人坐在鲤鱼池边的石头上,望着前头通明的灯火出神。

一道成熟沉稳的男声响起,“你在这里坐着做什么?”

是那日云朵儿在张妈妈房里看见的男人,他怎么进来了?

云朵儿不知道他的身份,看一眼后院的门,又歪着脑袋困惑地打量一会儿男人,迟疑地提醒他:“客人不能来这里。”

张妈妈跟她们说过,不让客人过来后院。

男子背着两只手,高大的身影不是一般的挺拔,神态倨傲,留着髭须的小麦色面庞男性特征明显。

“我不是客人。”

他是春红院的幕后老板,谢冕,张妈妈都要听他的差遣,春红院里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云朵儿问:“你不是客人,那你过来这里干什么?”

谢冕卖了个关子,“你猜。”

云朵儿没有兴趣猜他的来意,旁若无人地托着白玉无瑕的脸蛋继续发呆。

她没有过往的记忆,内心里有一方自己的小天地,慢慢消化每天发生的人事。

谢冕负着手走到鲤鱼池边,下巴微抬,黑夜里没什么威胁的寒眸望着天边的圆月,“今晚的月色很好。”

似赞美,似感叹。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云朵儿没有诗人的浪漫心境,仰着小脸,对着天边的圆月发半天呆,慢吞吞地憋出一句话,“像个大圆饼。”

谢冕的嘴角抽了抽,有的人真的空有一副绝世倾国的好囊子,一点都不适合花前月下。

不过漂亮的女人就算胸无点墨,也能让男人有兴趣聊下去,毕竟看着她就是一种享受,又有谁会真的在意她说什么?

“你家乡是哪里的?”谢冕问,没话找话。

云朵儿的脑子不好使,话少,任何人想和她聊下去都需要没话找话,这很考验男人的耐性,不过显然谢冕的耐性不错。

云朵儿歪着脑袋想了半晌,这是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对她却有些难。她没有过去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她想贩子是在河北捡的她,应该就是河北附近的人吧?

“河北。”

“我听你说话好像有些关中口音,是在关中生活过吗?”

她竟然有关中口音?怎么她一点都不知道?难道她其实是关中人吗?

云朵儿茫然起来。

张妈妈突然过来,语气好似有些埋怨,笑着对谢冕道:“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让我好找。”

谢冕回:“想一个人散散。”

话里有不愿被人打扰的意思,好似在指张妈妈不该出现。

张妈妈有些不安,她知道她年老色衰,不及年轻的小姑娘有吸引力,可她好歹给谢冕生了一个孩子,又尽心尽力地帮他做事,难道在他心里还比不上一个才见了两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