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冕去了张妈妈那里。

小猴儿也在张妈妈那里，母子两个叽叽咕咕地在房里说话。

谢冕进去，小猴儿在气头上，也没有跟他打招呼，直接摔门出去。

谢冕脸阴下来。

张妈妈急忙打圆场：“他小孩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站着给谢冕倒茶。

谢冕鼻子里哼出一口冷气，“都是你惯出来的毛病。”喝了张妈妈倒的茶，嘱她道：“以后别让他再往后院去。”

张妈妈已经听小猴儿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明白谢冕这样交代的用意。以前她也是赞成把云朵儿给谢冕的，现在儿子也动了心思，她的心自然是偏向自己的儿子的。

跟谢冕商量道：“丙申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难得那个叫云朵儿的丫头模样周正，性格也好，我想着不如把她配给丙申算了，也让丙申收收心。”

她想让云朵儿嫁给小猴儿。

其实比起云朵儿在春红院做妓l女，每天伺l候不同的男人，嫁给小猴儿一心一意地只伺候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谢冕震惊于张妈妈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生气：“胡闹。”

“难得碰到一个他满意的……”

话没说完就被谢冕打断了，“他满意的多了去了，难道你都给他娶回来？”

不过一个女人，他都舍不得给儿子，那个云朵儿就这么让他满意？他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年纪了，明明儿子跟那个叫云朵儿的丫头更配。

张妈妈又灰心，又气愤，她最看重的儿子在谢冕心里就没有一点地位？

谢冕也不想为了一个女人和张妈妈闹得太难看，但让他放弃云朵儿是不可能的，他一把年纪的人了，难得碰上一个满意的姑娘，舍不得让给任何人。

“你们趁早打消这个主意，他若想成亲，我那里有几个非常好的姑娘，回头我给他张罗。”

他都这样说了，张妈妈自不好再说什么，让云朵儿嫁给小猴儿之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云朵儿生病的几天，谢冕来看过她两次，他看出云朵儿怕他，每次待的时间都不长，很快就会离开。

小凤等几位姑娘的身体慢慢养好，张妈妈陆续安排她们去前头接客。

随着去往前头的姑娘越来越多，前头的一切对后院的姑娘来说也不复当初的神秘。

她们渐渐明白前头的营生，知道年轻的身体就是她们的本钱，张妈妈就是靠这个盈利。

她们不愿沦为张妈妈的赚钱工具，不想年轻的身体每天被不同的男人侵占，她们想跑。

最先将逃跑付诸行动的是采儿，她和翠翠交好，见年轻漂亮的翠翠每天被不同的男人糟蹋，不管这男人是老是丑，只要给钱，翠翠就必须得陪他们睡觉，特别震惊。

她不想沦落到翠翠的境地，她想逃跑。

跑自然是跑不掉的，张妈妈将她捉回来，当着众人的面打个半死。

直到此时大家才发现，看起来和善的张妈妈是那样凶狠、恐怖、残暴。

小凤不再纠结张妈妈是好人还是坏人的问题，张妈妈不可能是个好人，她买她们、养她们都是有目的的，她们就是她的摇钱树。

小凤不愿当张妈妈的摇钱树，不愿用身体从男人身上赚钱，她想跑。

但她不能一个人跑，她要带云朵儿一起走。

云朵儿是那样美丽圣洁，留在春红院里就是个灾难，她会被各种各样的男人糟蹋，任何男人都可以和她睡觉。

小凤不能想象那画面，她不能想象云朵儿被又老又丑的男人压在身下的画面，劝说云朵儿道：“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妈妈不是个好人，会害死我们的。”

张妈妈当着众人的面打采儿就是杀鸡儆猴，警告她们逃跑是没有好下场的，她没有吓住小凤，吓住了云朵儿。

云朵儿没有过去的记忆，不懂得反抗，本来就听话，张妈妈又用了暴力，把她吓住了，就更听话了。

她没有逃跑的念头，也不想小凤落得采儿的下场，反过来劝她：“你疯吗了？你忘了妈妈是怎么打采儿了，被她发现我们跑了，会把我们打死的。”

“如果不被她发现，就不能拿我们怎么着。”

“怎么可能呢？”云朵儿道，“她一定会发现的。”

她太怕张妈妈，在她看来就没有张妈妈不知道的事，她是那样的无所不能，神通广大，她不敢跟张妈妈做对。

小凤不喜欢云朵儿的胆小，自打知道春红院的肮脏，这里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虎着脸，焦躁道：“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一个人走了。”

云朵儿不安起来，“可是，就算我们走，又能走到哪去呢？”

她跟小凤不一样，她脑海里没有家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在哪，就像随风飘扬的蒲公英，落到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让她找回以前的家，她是找不到的。

没有自己的家可回，离了春红院，又能去哪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小凤道：“我想家了，想家里的爹娘了，我要回家，不如你跟我一起去我家吧。”

“这样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呢？我爹娘他们都可好了，肯定会很欢迎你的。”

如果他们没有饿死的话。

小凤默默地在心里补上一句，不过就算死了，她也要和自己的爹娘死在一起，绝不客死他乡，当个孤魂野鬼。

云朵儿拿不定主意。

小凤催她：“你如果决定和我一起走，那我们就早点动身，白天肯定走不了，我们夜里偷偷地走……”

喁喁私语的两人没有发现隔墙有耳，躲在石头后的张妈妈听见二人青天白日的谋划跑路，不是一般的生气。

她原是过来给云朵儿送丫头的，后院的姑娘只有去前头接客才能分配服侍的丫头，云朵儿被谢冕看上，肯定不能去前头接客了，谢冕交代张妈妈拨个丫头侍候她的日常起居。

张妈妈见谢冕对云朵儿如此上心，本就有些醋意，又听见二人谋划着跑路，更加来气。不过她不能拿云朵儿怎么着，气就都煞在小凤身上。

目露凶光，捋着袖子从石头后出来，嘴里不干不净地叫着：“该死的小娼妇，老娘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你们天天给我想着逃跑，我让你跑。”

出其不意地揪住小凤的头发，“啪啪啪”几个大嘴巴子打在小凤的脸上。

小凤被打得晕头转向，一张小脸火辣辣的疼。

人还没跑就被张妈妈逮个正着，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云朵儿和小凤都被眼前的状况弄懵了。

张妈妈打了小凤几个嘴巴子犹不解恨，又脱下绣鞋噼里啪啦地往小凤身上招呼。

她有一股子蛮力，又揪着小凤的头发，小凤不敢反抗，也没法反抗，被她打得呜呜直哭。

云朵儿反应过来，扑在小凤身上，护着她跟张妈妈哀求：“妈妈，别这样。”

若不是有谢冕的面子，张妈妈会连云朵儿一起打，但也正是因为谢冕，张妈妈对云朵儿的怨气很大。

一根手指头恶狠狠地指着云朵儿，“挨千刀的下贱小娼妇，别以为你没事，一会儿我再跟你算账。”

云朵儿人单纯，不经吓，不用张妈妈动手，一句话就把她吓傻了。

张妈妈揪着小凤要走。

在后院待久了，云朵儿和小凤都知道一旦张妈妈把人带走，就是让她们去前头接客。

小凤呜呜地哭得更响了，她不想去前头接客。

云朵儿一时也忘了害怕，上前拉着张妈妈的衣裳哭着求她放过小凤。

张妈妈粗暴地把她甩开了，打开连接前后院的门，把小凤带走了。

后院没剩几个姑娘，听到张妈妈闹出的动静，都出来看。

她们都怕张妈妈，没一个敢阻拦的。

张妈妈走的时候锁上了通往前院的门，云朵儿没办法跟上去，站在门后拍了半天门，也没有人给她开。

轰隆隆的几道电闪雷鸣，天空没有征兆地下起雨来，这场风雨来得太突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大雨打湿云朵儿的衣裳，坚固的门板像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任她如何拍打都没有罅隙。

云朵儿拍累了门，缩在门后的角落里哭个不住。

小凤被张妈妈带去前头接客，她性子烈，为了清白誓死不愿那些男客碰她。

春红院要的是人尽可夫的妓l女，不是誓死不从的烈女，张妈妈平素最厌的就是姑娘们为了不接客人要死要活。她经营春红院多年，见多了这种事，也有的是手段对付这样的姑娘。

通常就是下药，把生米煮成熟饭，姑娘们没了清白也就认命了，乖乖地任她摆布。

但偶尔也会出现例外，碰到一两个刺头敬酒不吃吃罚酒，遇到这种情况，张妈妈也不会跟她们客气。

小凤就是个例外，她去了前头，死活不让客人碰她，其他姑娘也曾有过这种情况，不是不可以忍受。

但小凤走了极端，把靠近她的客人刺伤了。

这一下子触到了张妈妈的底线。

喜迎天下客，笑纳四方财，开门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客人，他们是店里的财神爷，把财神爷弄伤了这还了得？

张妈妈这一怒不得了，给客人告了罪，亲自动手把小凤打成个猪头，领回后院。

她要杀鸡儆猴。

云朵儿不知道小凤在前头刺伤客人，雨停了，院子里都是积水，她哭太久，两只眼睛红红的，肿成油桃。

回到房间刚换好衣裳，张妈妈浩浩荡荡地领着一拨人就来了。

小凤被打得不成样子，扔在地上。

刚下过雨，地上都是湿泥，弄得小凤的头上、脸上、衣裳上……到处都是。她身上又是血，又是泪，又是泥巴，又是雨水，不是一般的凄惨。

云朵儿从房里出来，只能凭熟悉的衣裳隐约认出来那是小凤，震惊极了，哭着扑过去。

“小凤。”

张妈妈高高地站在廊上，两只凶残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阴毒的眼神巡视一圈四周围观的姑娘。

“你们可以逃跑，也可以不去前头接客，只要你们的细皮嫩肉受得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张妈妈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没经历过？我不怕你们跑，也不怕你们不听话，只要你们吃得了我的手段，我就敬你们跟别人不一般。我开的是春红院，不是慈善馆，只要你们在我这里一日，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地接客挣钱。装烈女、装高洁不让客人碰，这就是下场。”

一口气说完话，示意几个惯常用的杂役上前。

那几个杂役都生得难以形容的丑陋，但体格健壮高大，一身的横肉，不由分说地抬走小凤扔在廊上，粗暴地撕扯她的衣裳。

小凤疯了般尖叫着、挣扎着不让他们碰她。可她只有一个人，如何及得上几个年轻力壮的杂役？

很快就被他们把身上的衣裳剥去，露出白生生的身体，几个杂役饿虎般扑在她柔弱的身体上。

不光云朵儿，在场的所有姑娘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有张妈妈，无动于衷，十分冷静地训示道：“都给我听好了，这里只有妓l女，没有圣女，还有谁不愿意让男人碰的，都给我好好地看看她。”

这太残暴。

小凤的哭声凄厉，云朵儿听着她的惨叫，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上下牙齿打颤，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颤颤巍巍地上前想帮小凤推开她身上的男人。

张妈妈冷冷地拉住她，“你想像她一样？”

云朵儿不敢动了，扑咚一声跪在张妈妈的脚前，用力地在地上磕头求她。

“妈妈，求你饶了她吧，她知道错了，她再也不敢了。”

张妈妈一脚踢开她，留下一句，“别把她弄死了。”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