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之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红色钞票。

细长的手指捏住钞票边缘，因为紧张的缘故用力的捏紧，指尖泛白。

“希望你收下。”她又重复了一遍。

江望之知道许听月的性子，冷淡又倔强。拒绝她所坚持的事情，对她无疑是有些残忍的。

他略一沉吟，伸手接过那一沓红色的钞票：“好，我收下。”

许听月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不少，像是卸下了心里的一块巨石。

江望之捏着钞票：“你的口语我会好好帮你练习。许听月，你这几个月进步真的很快。”

许听月觉得有些热，将脖子上严严实实的厚围巾松开，眼里有促狭的笑：“江望之，这些钱是赔你车漆的钱，不是请你一对一辅导的讲课费，你可不要混淆视听。”

“我当然没有混淆，我会用这些钱去补漆的，一定，”他收起钞票，“给你补课是另一码事，或许，你可以当做我在提前向你发出工作邀请。”

“工作邀请？”许听月眉毛扬高，“毕业之后去你的翻译公司工作吗？”

“我给你补课，可以算作是变相的提前培养。如果你对这个行业感兴趣，并且愿意选择从事这个职业，那么 —— 将来我的公司永远为你敞开大门，”江望之又补充说，“当然，这个行业很累，我也并不是要求你一定要从事这个职业，只是一个出于私心的小小建议 —— 你是一颗好苗子。”

许听月摸出钥匙开门：“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有个前提 —— 等我毕业找工作的时候你的公司要足够好，否则我可不去。”

江望之笑起来：“有信心是好事。好，我努力，争取到那时能让我的公司可以配得上你的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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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结束后的第三天，许听月返校领成绩单和寒假作业。

几家欢喜几家愁，从成绩单发到每个人手里开始，教室里面就没有安静过。

许听月还算是平静，成绩单上每一科的成绩都跟她的预期相差不大。

宋曦凑过来：“月月，第几名啊？”

许听月将成绩单翻过来给她看，右上角那个小小的“2”很是显眼。

宋曦低声惊呼一声：“天，月月，你进步真的飞快！”

她又往下一扫，又是一声惊呼：“英语150分的题目你考了143？！月月，你简直是神仙！”

许听月问她：“你怎么样？”

宋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嘛，跟你不能比，不过这个成绩念个本科也足够了。”

她递给许听月，成绩单的右上角标着“39”。全班第39名。

许听月倒是挺为她开心，原来宋曦一直在45名左右打转，这回进了前40，是个不小的进步。

“很不错了，”许听月说，“等你过了美术联考，这个成绩本科一定没问题。”

班主任走进教室，教室里恢复了安静。

但班主任并没有长待，他伸手点了几个男生，带着他们一起去后面仓库搬寒假作业。

教室里又重新喧闹起来。

宋曦问许听月：“今年过年还是去三亚？”

许听月点点头：“一如往昔。你呢？”

宋曦摇摇头：“今年哪儿也去不了了，再有十天就是美术联考。我妈妈从B市请了美院的老师来给我做专门训练，我应该要一直到考完联考才能出门了。”

许听月拍拍她的肩膀：“加油曦曦，过了艺考关，明年再学学文化课，你比我们轻松。”

宋曦趴在桌上，扇羽一样的睫毛忽闪忽闪：“月月，你想考哪里的大学？我想去B市。”

许听月这还是头一回听宋曦说起大学的计划，她好奇：“去B市？之前好像没听你说过。”

宋曦的脸上有粉色的红晕，像一颗饱满的红苹果。她有些腼腆的笑起来，声音轻轻的：“你不是说江老师等我们毕业之后就会去B市发展吗？我……我也想去。”

许听月跟宋曦自打出生就认识，宋曦这副模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许听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方面她觉得像江望之这样的人，是那种在人群中可以轻而易举吸引旁人目光的人。宋曦喜欢上他，是情理之中的事。

另一方面，许听月心里又有些难过，这样一个熠熠生辉的人在她眼前闪耀，而她离他看似近在咫尺，中间却隔着永远填不平的万壑深渊。

许听月摁下心里的翻搅，低头轻声说：“曦曦，江望之……他是有女朋友的。”

没想到宋曦却十分洒脱，耸耸肩说：“我又没有说现在要追他，只是欣赏而已嘛。再说了，恋爱又不见得都能走到最后，等到他单身再说喽。反正近水楼台，离得近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知道。”

“对了月月，”宋曦问，“你想去哪里上大学？”

宋曦的性格就是这样，直来直去，丝毫不会扭捏局促，无论什么样的场面和话题她都能泰然处之，这让许听月一直觉得羡慕。

许听月想了想：“S市吧，离咱们这里不算远，学校也不错。”

“你不去B市吗？”宋曦有些惋惜，“你成绩这么好，B市顶尖的大学也很多，还可以跟我一起。”

许听月说：“还是不去了，B市……B市的冬天太冷。”

“好吧。”宋曦只惋惜难过了几秒钟，就又生龙活虎的跟前后同学聊起成绩单来。

许听月折好自己的成绩单，趴在桌子上侧头看着窗外还有些阴沉的天。

B市的冬天，一定比这里更冷吧。

许听月微微叹了口气，自己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还是不要离得太近了，就这么一南一北也挺好。有些人是注定要渐渐远离的，等若干年后再次重逢，两个人都能笑着说一声“好久不见”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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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了成绩单和寒假作业，时间还早，许听月跟宋曦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出了校门。

宋曦跟司机约定的时间在半小时之后，所以这会儿她有空，就陪着许听月往公交站牌那边走。

外国语是所规模庞大的学校，人很多，所以按照惯例高中三个年级每次都是分成好几批回校领成绩单。

学校里这会儿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校门外头人更少，连商店都关了好几家，路边只剩下零零散散不急着走的同学凑在一块儿谈笑。

宋曦叽叽喳喳说着班上同学的八卦，许听月就低头静静听着，时不时地应上一句。许听月性子不算热络，这么多年宋曦也早就习惯了，所以许听月的反应丝毫阻挡不住她八卦的热情。

正走着，忽然身后有脚步声跑着上前来：“许听月！”

许听月跟宋曦顿住脚回身，是荀琛。

宋曦紧张地捏了捏许听月的手臂。

许听月有些意外，又有些厌烦，不过还是礼貌的点点头：“有事吗？”

荀琛看了一眼宋曦，欲言又止。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 他想让宋曦主动离开一下。

宋曦很讲义气，故意问荀琛：“你不是叫许听月吗，看我干嘛？”

宋曦身上浑然天成的骄蛮让荀琛一下子语塞，怎么也说不出口那句“请你回避一下”。他脸有些红，局促的挠了挠后脑勺。

许听月感激的看了一眼宋曦，要是真留她一个人面对荀琛，对她来说是一件难事。

“许听月，我、我，”荀琛有些语塞，“我听他们说你想去S市上大学是吗？”

宋曦抢过话：“干嘛？去哪儿还得跟你报告才行？”

荀琛急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我那一会儿不是跟着班主任去搬书了吗，回来就听见他们在讨论上大学的事儿。有人说起刚才听你说想去S市，但是又没听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所以我就想来问问你。”

他语无伦次，但许听月看得出来他专门追过来应该不光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有事就说吧，”许听月皱起眉头，“公交马上来了。”

荀琛看起来有些紧张，他深呼吸两口气，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个藏蓝色的丝绒盒子。

“上次你给我买咖啡，我很高兴，所以也想着送你一件礼物，当做是祝贺你考了班级第二、年级前十的礼物。”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串好看的石头手链。

许听月的眉毛皱的更厉害了。

“不好意思，荀琛，我想你好像是误会了，”许听月摁下心里的不快解释说，“上次给你咖啡是为了答谢你给我介绍兼职。你这 —— 怎么能因为我了送你谢礼，所以你再回我个谢礼？”

宋曦听着许听月着急到语无伦次，在一旁“噗嗤”笑了出来，帮许听月解释道：“荀琛，她送你谢礼，你再送她个谢礼，是不是往后她还要再送你一份谢礼，然后你再回送一份？乱套了乱套了，要照你这么送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而且……”宋曦翘头打量了一下盒子里的手链，小石头清一色的粉色，煞是好看，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而且月月送你的咖啡不过是搞活动买一赠一的，你这个‘回礼’也太贵重了吧。”

荀琛急忙说：“不是，不是，这个也当做是祝贺你成绩进步飞快的贺礼，还有 —— ”

他脸涨得更红了吗，声音也低下去：“还有送你的新年礼物。”

许听月深呼出一口气：“谢谢你的好意，荀琛，但我不能收。我该走了。”

她拽着宋曦转回身要走，却听见身后荀琛声音忽的一下子高起来：“许听月！”

许听月有些诧异的回过身。

荀琛脸上表情硬邦邦的，好似有些生气：“许听月，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你不要？”

她跟宋曦对视一眼，觉得荀琛有些吓人。

许听月想了想说：“谢谢你的心意了，这个手链很漂亮，但是我真的不能收。我们不过是普通同学关系而已……”

她把“普通同学”四个字咬的很重：“哪有随便就收同学贵重礼物的道理？你的心意我领了，谢谢你。”

荀琛倒是没再说话，只抿唇看着许听月。

荀琛的心意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宋曦知道被人当众拒绝有多尴尬，于是打圆场说：“荀琛，这手链真的挺好看的，我好喜欢呐。月月她爸爸妈妈管得严，不让收同学的礼物，不如你送给我吧，我可以把钱转给你。”

荀琛却忽然冷笑两声，伸手把手链从盒子里拿出来，好似完全没听见宋曦说了什么。

“许听月，你真的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因情节设置需要，文中的艺考等时间跟现实不符，请勿考究，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