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1 / 1)

【015】

鹅黄软锦覆过瓷白的肤,堪堪遮下晃眼的白。

玉姝侧过身,屏风映着她修长脖颈,目光移下,落定在那抹绮影。

她微微仰脖,自颈线而下,起伏处凸显窈窕雪峦。

屏风上搭放的玉襟倏地滑下,紧紧系在女郎楚楚春腰上。

玉姝凝息,侧目颤睫间,屏外黑影将她罩住。

她深吸一口气,镇静朝外问道:“这是女郎更衣营帐,您可知晓?”

外间一片阒寂。

若不是那道黑影仍在,玉姝差点就要以为是自己产幻了。

“还请公子速速离去!”玉姝眼眸一凛,咬牙冷声道。

她并不想知晓外间窥伺自己的是何人,亦不想被那人瞧见自己面容。

如此让他自行离去,无疑是最好。

再待绿芙归来,她主仆二人回归席座,此事便可这般掀过。

至于……那人是否瞧见自己身子,玉姝垂下浓密羽睫,眸珠微动。

不待她细细想来,一双大掌便已绕过屏风,倏地一把握住她纤细腕间。

玉姝心中骤紧,侧目间,余光瞥过一角玄袍。

记忆忽而重叠。

是春夜的船舱,和那张银面具。

蓦地,玉姝面颊发烫,眼睫孱颤,陡然跌入滚烫、坚硬的怀抱中。

柔软小巧的耳,擦过他的前襟。

耳铛晃坠,几绺青丝垂下勾在她白皙匀腻的脸颊,稠丽眉眼泛着惹人怜意。

眼尾洇晕一层红,萧淮止喉结一滚,心底似有什么东西轰地炸开,最后化为一滩春水,淌流而下,游走于五脏六腑间。

满身痛痒咬噬,快要将他撕裂开来。

萧淮止浓眉拧起,眼仁黑涔涔地将她囚锁,藏匿在袖中的手开始轻颤。

长指轻蜷,狠狠擦过指骨。

本是可以压制的。

本是可以压下那点痛麻感受。

本是可以的……

他长睫轻阖,再度掀目时,眼底跃入那团雪峰山峦。

蜷住的指尖狠狠刮过掌肉,密密麻麻的刺痛锥入心室。

再克制不住了。

他松开指节一把将人猛地拉入怀中,满腹馨香溢满鼻间。

是她的味道。

萧淮止力道再重,将她手臂狠狠握在掌心,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心念渐深。

直至身下忽传来一声微弱嘤咛。

长睫轻扇,萧淮止低眸看向她,玉姝贴着他的衣袍勉力仰头望向他线条锐利的下颌,嗓音都泛着泠泠水色:

“大……将军?”

竟然是他……

躲在屏帘后窥伺自己的人,竟然是他!

玉姝心底实在难以置信。

他曾那般救过自己两回,是以,这般挂在云端上的人,怎会如此行事!

她嗓音略哽,双眸泛动潋滟秋波,一时语塞喉间,下意识抵抗身前的双手猝地失了力气。

他们的身躯贴合一处。

玉姝凝睇着他黑压压的眼瞳,默然不语。

他见她别过脸,眸光瞬然黯淡,喉间顿生一个郁气,翻涌滚动,层层积压在胸腔。

默了默,萧淮止睥过她的脸,声音喑哑:“是你。”

玉姝眸色流转,稍顿,讶然望向他:“是将军先闯入女郎营帐的……”

萧淮止眉眼沉下,指尖稍动,摩挲过她臂骨伶仃,又轻瞥过她贝齿咬住的靡丽檀口。

“孤并非擅闯。”

他忽开口解释,“此处是属京郊大营管辖,营中出了逆贼党羽,孤是来拿人的。”

玉姝闻言抬目,将信将疑地瞥他一眼,心底尚有存疑,挣了挣他的臂弯力道,他倏然一松,玉姝旋即往后退一大步,隔出距离。

“萧将军便是拿人,也不该这般闯入女郎更衣之地,更不应该这般………”

她话语一顿,面颊绯红,再说不下去,只一双水洇洇的目凝睇于他。

“不应哪般?”萧淮止负手而立,玄色锦袖下的长指搓动指骨扳指,目光却是紧紧锁住女郎一举一动,长睫忽垂,长靴迈动。

离她又近了几步。

那张娇靥上的朱唇翕动几番,欲语还休的娇怜模样看得人眼眶发红。

有多少瞬间,他想要掀开这张面皮,猛地扑向她,张开獠牙,刺穿她白腻匀细的脖,唇齿碾过她一张一合的唇肉皓齿。

搅动水渍,吞咽她的味道。

可她眼底却满是惶恐不安的神色,云袖下的手都在随着纤薄的肩背而不住地颤。

萧淮止指腹搓过掌心深痕,碾了碾,才勉力压下翻腾心绪。

他止步于她跟前一寸之距,长睫垂下,思忖着,不着急,来日方长。

而后,他目光转向一侧,面色如故,“今日是萧某冒犯了。”

玉姝心绪被他搅得百转千回,此刻又听他镇声继续说:“营地有逆贼是真,适才徐家二郎徐竣买通仆役欲轻薄于你,也是真,适才帘外有脚步声,萧某只想隐盖少主身躯,若令少主有不适,是萧某抱歉。”

“未能先告知于你,是萧某过失,军中均是男子,并无这般多的注意,一时忘了玉娘子不过一介女郎,多有冒犯。”

接二连三的冒犯、歉疚之言回响耳边,嗓音冷冽却字字恳切。

且他方才提及,是徐家二郎徐竣买通仆役,欲轻薄……

欲轻薄与她!

玉姝瞳眸滞住,一口郁气哽在胸腔处,竟是这样……

原是这样……

可适才,她分明唤了绿芙的名字,分明是绿芙的声音……

“声音……”玉姝喃声,一双潋滟清眸微垂,眼尾洇晕一层淡粉。

似知晓她想说什么,萧淮止接上她的话:“民间有项杂技名曰口技,可拟鸟虫走兽之声,亦可拟人声,徐竣流连秦楼楚馆多年,各处教坊乐司、品茶戏院都曾取乐,习得几分口技,不足为奇。”

此事玉姝倒是曾听过一二。

她鸦睫再颤,睇向萧淮止,念及方才自己亦是冒犯他的那几句,心有愧疚,登时咬唇,福礼低声道:

“适才是玉姝失礼,多谢大将军再救之恩,无以为报……”

是当真无以为报。

这般多次了,她究竟该如何去报……

他有这般滔天权势,又谈何缺她什么?

萧淮止垂目,眼底的少女云鬓松散,几绺青丝挂于耳边,瓷玉般白皙修长的脖颈微微勾着,触感亦是细腻柔软。

目光再移,落至她紧紧包裹的前襟处。

帐帘被风刮卷一角,浮动光影堪堪掠过他高挺的鼻梁,他的眉眼藏于暗影之中,窥不见那满溢的阴鸷与暗色波澜。

良久,玉姝微曲的膝略有麻软,才听男人一字一顿道:“不必了,只要玉娘子别再畏惧孤,如蛇蝎猛兽,便可。”

只要她能够不再这般惧怕自己……

只要她能够渐渐接纳自己,他的所求,他自会亲自取来。

当真不必她做何答谢。

若真要答谢,他怕自己这份肮脏鄙陋的心,又将眼前皎若明月般的人儿给吓跑了。

玉姝错愕抬首,目光停在男人深邃眉眼处,心间微微一窒,只觉羞愧、赧然,盈满心腔,险些溢出……

二人目光陡然撞在一起,萧淮止细细端详着眼前这张抬手可触的脸。

他心下又数,多少次了。

就是这张脸在他让他日日夜夜魂牵梦萦,扰得他心乱如麻,曾多少次……

他多想撕开她的这张脸,让他瞧瞧,到底是什么,才叫他难忘经年。

萧淮止的呼吸随着女郎盈动目光,而慢慢加重。

清冽雪松气息从四面八方将玉姝紧紧裹挟。

“大将军是大梁战神,玉姝不惧只敬。”

她的嗓音如水,春波摇曳,掐一把在人心间。

萧淮止低嗤一笑,昳丽眉眼微挑,锋锐轮廓多了几分柔和,狭长凤眸中寒星渐散,他凝着玉姝,反问:“当真如此?”

究竟是真是假,他自然看得出。

但此刻,他深深锁住玉姝那双清凌水眸,却再窥不出从前那几分退避意味,只多了几分躲闪。

不再躲避他的人,只躲闪他的目。

如此,甚好。

恶念绕上他的脑中,不断叫嚣着,迟早有一日,他会扼住她的脖子,迫使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让她不准躲!不准避!

而他的掌力随时可以掐断这小女郎的脖子。

但想到此处,心底腾升一瞬不适,

刚压下去的燥意,忽又升起,萧淮止旋即冷了眉眼,又恢复成往日那般肃厉模样,他想要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那瞳仁却似定住一般,死死盯着她柔丽眉眼,挪不开。

偏生,她的唇又翕动几下,欲言又止的模样,垂下双眸,檀口一张一合,吐出几个清灵字音:

“玉姝不敢扰将军缉拿逆贼,便……先行退下了。”

说完,她又福了福身,抬眸偷瞄一眼萧淮止的神色,欲起身绕过他离开营帐。

算着时辰,她离开看台席座已久,绿芙也迟迟未归,还有那位被买通的婢女云簪,以及徐二郎……

她须得快些找到绿芙,回看台处了。

思忖间,玉姝螓首低垂,又偷睇他一眼,须臾,才听他说:“玉娘子请便。”

得了准许,玉姝缓缓起身,从他身旁绕过,鹅黄裙袂擦过地面,与玄色袍角一瞬相触后,随着女郎细细脚步声,与那帘帐掀动的窸窣声响,交织一处。

那抹婀娜纤瘦的身影从他身旁渐渐走远。

他抬手指缝透过那最后一抹裙角。

萧淮止目光锁着那扇留存一缕淡香的屏风处,喉结上下一滚。

她方才便是在这个位置更衣的。

遥遥一樽春雪白,融于眼底,曳在心间。

他轻阖双目,掌心略感痛痒,蔓延至心脏。

萧淮止松开指尖,眼底暗色翻滚,忽掀眼帘,“玉娘子,孤若是对你有所图谋呢?”

作者有话要说:萧老狗: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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