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谢谢。”这声道谢，是李长恩最诚挚的声音。

李长恩没想到顾知时真的会带她来陈记买糕点，毕竟回府的路并不经过陈记。

“你喜欢就好。”顾知时的语调也染上了三分喜悦，“你等一下。”

说完便不等李长恩有所反应，便下了马车，向陈记后面的巷子走去。

“陈记的糕点，要配山阳的热茶才是最好的。”顾知时很快回来，虽然只是一壶简单的热茶，但他脸上的表情仿若手中拿着的稀世珍宝。

“这是山阳的老掌柜亲手泡的，比现在掌柜的手艺好很多。”顾知时一边说着，一边亲手倒茶，他坐着这些细微的小事，并未让旁人插手。

李长恩手中的月季糕却有一种怎么也吃不下去的感觉。

山阳老板泡茶的手艺，她在京都这么多年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但山阳老掌柜性子怪癖，尤其是这几年，将店中的生意交给自己的儿子后，更是让人彻底寻不见踪影。

“山阳的老掌柜亲自泡的茶？”李长恩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她还记得几年前，她尚未从朝廷官学中毕业，教导她们的老师在询问她们的意愿后，特意登门去请山阳的掌柜，想要这位掌柜为她们这些女学生讲解一番茶艺精神，但老师三次登门，均是无功而返，只好将此事按下，不再提起。

也正是因为此事，山阳掌柜是个坏脾气的性子在京都算是传播开来。

官学是朝廷一力承办的，为了统一管理他们这些官员子女们，因此不同于国子监，在京都的地位算是特殊的。

自我介绍说自己毕业于官学，就是在无声告诉别人，自己家中有权有势，普通人惹不起。

山阳掌柜不假思索拒绝官学邀约，是实打实的硬骨头。

李长恩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喝到了山阳掌柜亲手泡的茶。

“我同山阳掌柜熟识，改日介绍你们认识。”看李长恩震惊的模样，顾知时的语调也更轻柔。

美食在前，李长恩也顾不得思考旁的问题，只觉得满心舒坦。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了国公府，两人并排而行，坐在偏厅，等着今日的午膳。

李长恩方才吃了糕点，此时并不饿，因此很快便停下了筷子。

“娘子今日上午辛苦了，我送你回房睡觉。”顾知时二十四孝好丈夫再次上身，亲自将李长恩送回了房间。

丫鬟换上安神的香料，床帏再次放了下来，李长恩也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更有时间来分析今日顾知时的举动。

按照那宫女的话，荣贵太妃的情绪每年都会有激烈的时候，那么摔打瓷器是每年至少都会有这么一次。

宫中之人，行事最为谨慎，伤药一定会备在宫殿之中，但顾知时却故意没有治疗，带着最直接的伤口离开。

穿过御花园的路确实近，但也代表着一路上都会因为脸上的伤口而被人围观。

今日在宫中发生了这样混乱的事情，即便没有去陈记买糕点，也是正常的。

但顾知时不仅去了，又因为马车上的茶水不够好，而找高人重新泡了一壶。

顾知时的各种举动确实很贴心，但细想起来都充满着不对劲。

“被骗了。”三个字从李长恩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顾知时虽说现在是个文官，但当初是文武全才，荣贵太妃激动之下砸向他的瓷器，他完全有能力躲开，不让自己受伤，

而之后更是带着脸上的伤口故意在各种人群中穿梭。

他是故意让人知道自己脸上带着伤口的。

想到此，李长恩再也睡不着了，她招手将自己的丫鬟叫到身旁，仔细吩咐一番。

“奴婢这就去。”丫鬟的脸色有些红，但是对于李长恩的吩咐还是依言去办。

“宿主，要我说，你想这么多根本没用，不如你自己直接去问问反派。”

“开门见山才是最好的答案。”

李长恩已经懒得理系统了，说话都不过脑子。

“闲来无事，让我看看之后的原文。”

“宿主，完整的原文什么时候都能看，但距离你下一场戏份，已经不足二十四小时了，难道你都不紧张吗？”

“回门是多么重要的一个情节，这场戏份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能现在摆烂，你应该拿出你最刻苦的态度，最精湛的演技，回门的时候，让大家都看看你和反派如此恩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回门的戏份很重要？”李长恩拉长声音，故意问道。

“当然！那可是回门，你不知道回门代表着……”

不等系统说完，李长恩却再次打断，“我怎么记得明日的回门，我在书中戏份都没有，根本没有你说得那么重要。“

系统卡壳了半天，才终于重整旗鼓，“宿主，你要端正你的心态，虽然你已经知道自己穿书的，但是这么多年的生活痕迹不是假的，你难道不想让你爹娘知道自己女儿嫁人后过得很好吗？”

“所以你更要在回门的时候，秀恩爱于无形，让家中人都知道你过得很好。”

“正因为书中没有明确戏份，才更需要你的演技来自由发挥。”

李长恩摇了摇头，有时候想要秀恩爱，其实并不需要配合，只需要一个人的精湛演技就够了。

但他们两人之间，显然顾知时的演技更高一筹。

连进宫时，两人都十指相扣，明日回李家只会更加夸张。

顾知时才是秀恩爱戏份中的主角，李长恩只需要稍稍配合，根本不用花费太多力气。

“不是这样的，你不上心，怎么展现你们之间的氛围感？”系统痛心疾首，恨不得数出一百点演技的好处，现在替李长恩彩排好明日的戏份，确保明日回门时，彩虹和泡泡齐飞，让所有人都感受到牙酸的恋爱感。

“你很希望我和反派之间充满恋爱氛围，想要亲自为我们两个配角加戏？”在系统慷慨激昂诉说的时候，李长恩突然发问。

“你不是维护原著剧情，只需要按照我走原著就好了吗？你这么给两个配角加戏，就不怕以后加戏太多，剧情崩了，你不好交差吗？”

“你真的是原著系统，不是改戏系统？”

李长恩的三连问，让系统再次卡壳，完全没了声音。

一盏茶后，李长恩再次开口，“系统？”不会真的被自己说坏了吧？

“抱歉宿主，系统时隔多年上岗，业务系统有些不熟练。”系统有些磕巴地解释，“不过宿主放心，系统给你的指到是完全正确的，并不会让你走上弯路。”

“书中世界自成体系后，各自都有运转规律，你和顾知时虽说在书中描述不多，但现在是现实生活。”

“而且根据合同内容，每加一场不存在戏份，宿主都是有酬劳的，并非无效劳动。”

似乎是被李长恩一连串的问题吓到了，系统并不愿意多说，匆忙闭嘴，不再发表言论。

但李长恩却觉得系统所说依旧有漏洞。

若是按照原书的情节和人设来看，书中的反派整日都是冷脸，哪怕李长恩对他热情似火，他好像也能一个眼神就将火扑灭，根本不可能主动配合秀恩爱。

但系统却执着让她们两人之间冒出粉红泡泡，这从原著的人设来看，是完全不能成立的。

这书中变化的主要因素，应该就是现在的顾知时，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表现得和原著剧情中判若两人。

李长恩还在思索，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让顾知时的人设发生了惊天大逆转。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系统的运行代码，突然混乱了两行，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

与此同时，坐在书房中，看着宣纸上那个大大的“笑”字，顾知时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恍惚间他又听到了那句话“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些，你应该多笑笑的。”

同今日李长恩所说的话语一模一样。

只是李长恩说起笑时，脸上的笑容足以融化冰山，声音带着些许调皮。

但另外一个声音，虽然同是女子，却只让人觉得悲怆。

虽然说得是笑，但语气中没有半分笑意，似乎是被人强行剥夺了生命力，说话的语气也断断续续。

顾知时将铜镜拿到书案上，仔细端详着自己的笑脸。

是让人最舒适的笑容，一眼便足够让人心软。

他冷下脸，但肌肉仿佛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记忆，仍然能从他的脸上看出笑意。

“啪”得一声，顾知时不愿在面对镜子中的，将铜镜狠狠扣住，指尖都在无意识地用力。

他觉得他是不喜欢笑的，可是如今这笑容已经成了他最标志性的动作。

整个朝中大臣都知道，荣国公顾知时，天生一副笑脸，似乎从来不会生气。

书房门被推开，顾知时换了身衣服，骑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