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1 / 1)

阿霁是旱鸭子,虽看不到外间情景,但听到这可怖的声音,又想到漆黑夜空和滚滚浊流,不觉胆战心惊。

便在此时,般般带着一队武婢冲到了门口,焦急道:“公主,严将军正带人在楼上死守,刺客并不知道您在何处,趁现在快走,奴婢们护送您岸。”

“敌暗我明,此时我下船,无异于羊入虎口,黑灯瞎火的,你怎知岸边没有伏兵?”在阿霁看来,最安全的是守卫森严的坚固大船,而非黑魆魆的河面和未知的陆地。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公主切不可以身冒险,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如何向陛下和千岁交代?”蜻蜻抱住她手臂苦劝道。

向来沉稳持重的蛮蛮也赶过来,力劝阿霁先走,“刺客若不能得手,定然还有后招。这船上人多眼杂,我们也是防不胜防。般般带人护送您走陆路,我和蜻蜻、罗罗留下,或可掩人耳目,咱们在长安汇合。”

阿霁陡然想起姑母的话:“难道我和你姑丈百年之后,你会让我们做若敖之鬼?”

她心头一凛,暗暗握了握拳道:“好,我走。”

“公主,”崔大寒‘哗啦’一声站起来,扬声道:“我水性好,带上我吧,我可以保护你。”

众人面露犹疑,般般慌忙朝她使眼色。

崔旻虽死,但残余势力仍旧存在。

魏简和萧祈不对盘,并不愿大动干戈帮他建功。

而萧祈想要警醒庆阳的中立派,也不欲劳民伤财发兵奢延泽。那是北狄人的地盘,一旦动兵,后果不堪设想,便只派密探潜伏在崔小雪身边,试图分化瓦解,阻止兄弟俩复仇。

按理说刺客应当悄无声息,哪有这般声势浩大的?在大卫境内,除了崔氏余孽这样的叛逆,实在想不出别人。

阿霁却无视神情各异的下属,夺过钥匙亲自去开锁。

“大寒,你千万不要辜负我,不然以后我在她们面前可就再也抬不起头了。”她俯身悄声道。

崔大寒心情激荡,热血沸腾,脸膛涨得紫红,恨不得当即为她挡箭而死,好教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公主……我愿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他结结巴巴道。

阿霁嫣然一笑,柔声道:“别说傻话,我们是朋友,都要活着,谁都不许死。”

般般待要阻拦,却听得破空之声,忙回剑格挡。

‘叮’一声脆响,斜刺里飞来的羽箭折为两截,一半迸到了阿霁脚前,吓得她惊跳而起。

货舱位于甲板底下,本就昏暗逼仄,她这一跳,脑袋顿时撞上天花板,顷刻间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好在武婢们都在全力警戒,除了崔大寒并无人看到她的窘样。

“很疼吧?”崔大寒连忙扶住她,手足无措道。

阿霁揉着头顶的包,泫然欲泣。

外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罗罗带着一队人奔进来道:“我来掩护,你们快走!”

大船旁边的阴影里早就放出了小舟,船夫正原地待命。

众人依次缒了下来,阿霁缩在船篷下,仰望着高处的刀光剑影,心早就哆嗦成了一团。

小舟无声地当开了,幸好此处河段水流平缓,倒不至于有多颠簸。

崔大寒弯腰抓起缆绳,匆匆系在腰间,对般般道:“能否借剑一用?”

般般迟疑道:“做什么?”

他瞟了眼黑沉沉的河面,压低声音道:“我潜入水下探查一番,以免有贼人凿船。”

舟中气氛顿时为之一僵,般般身后那两名武婢警觉地握住了剑柄。

阿霁关切道:“你还有伤,怎能下水?何况这么黑,什么也看不到。”

她这样子像是默许了,般般便不再请示,将佩剑递了过去。

崔大寒接过,咧嘴笑了一下道:“早就好了,公主别担心。”说罢轻轻一跃,鱼一般掠入河中。

阿霁紧紧攀着船舷,大气也不敢出。

船夫收了桨,小舟随波逐流,刀兵之声渐渐远去。

阿霁心急如焚,紧张地拽了拽缆绳。

船夫轻声安慰道:“小郎君没事,方才冒了几次头呢!”

阿霁惊讶道:“真的?”

船夫道:“小的夜间行船惯了,眼力好得很,断然不会看错。何况那跳水那架势,一看就是老手。”

阿霁略微放下心来,直到小舟靠岸,崔大寒才落汤鸡似的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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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并不是想象中的亡命天涯,因为早有人在道边接应。

“雍王料到公主有此一劫,故而派属下沿途待命。”王府詹事韩吾与下游的漆县县丞齐来觐见。

阿霁怔忪半晌,直到上了车仍觉得耳畔嗡鸣阵阵。

回想起父亲的临别赠言,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此地距长安不过三百多里,一行人轻装简行,不日便进了城。

城中青槐夹道,杨柳成荫。

雍王府位于前朝未央宫旧址,毗邻沧池,水风徐来,沁人心脾。

阿霁刚下马车,就看到一群人站在道边迎候,中间那个玉面青年笑容可掬,亲切和蔼,正是长兄李匡翼。

寒暄过后,李匡翼长揖到底,笑嘻嘻道:“恭喜妹妹,贺喜妹妹。”

阿霁只觉莫名其妙,纳闷道:“喜从何来?”

“听说你在庆阳那边找了个夫婿……唔!”早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阿霁悔不当初,一把捂住他的嘴,跺了跺脚气呼呼道:“你再瞎说我就不理你了。”

崔大寒就丈许外,隐约听到了几分,不觉面红耳赤,连忙低下了头。

阿霁原本还想将他引荐给长兄,但此刻生怕遭他打趣,却是半句也不敢提,只扯着他匆匆进府,连声询问父母的近况。

“你难得回来一次,原本阿耶和阿娘也会出来接的,但阿耶临时有公务,人在官署还没回来,阿娘……”他顿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干咳两声道:“阿娘在礼佛呢,实在是脱不开身。”

阿霁方才在人群里没找到雍王妃,心里便凉了一截。

此刻看到李匡翼讳莫如深,依稀便明白了几分,知道母亲应该在生她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