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倾洒在森林中，树影婆娑，幽林深处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草叶间闪着忽明忽暗的光亮，似乎是鸟兽的眼睛，暗藏着未知的危险。

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并没有让伊莉丝感到担忧，她无所谓这是哪里——反正无论在哪里，米斯艾尔的传送魔法都能让他们很快回到神殿。

米斯艾尔似乎猜中了伊莉丝心里的想法，只听他淡然开口，把伊莉丝还想偷懒蹭个传送魔法的想法压回了肚子里。

“我使用不了魔法，暂时回不去。”

他的语气说得的就像是我们稍微在这里坐一下这么简单。

“您怎么了？”

伊莉丝微微讶异，转过头看他，她的眼睛在夜间视力很好，哪怕光线昏暗，她也能看得清楚他的每一根发丝。

米斯艾尔站在她的身侧，他看上去好得不能再好：衣袍整洁干净，连衣角都没有沾染上灰尘，更别说受伤的痕迹，他的神情淡然自若，依然是一副十分可靠的样子。

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但如果他没有什么问题，怎么会不能使用魔法呢？

“先找地方休息吧。”

米斯艾尔没有做过多解释，他的目光放在朦胧着黑影的森林深处。他们在这里停留越久，就越危险。

两个人在森林中走了一会，伊莉丝眼尖地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山洞。山洞里面空空荡荡，只有泥土混着青草的味道，没有野兽居住的痕迹。虽然它浅得走几步路就能到头，但暂时地遮挡风雨应该不成问题。

“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伊莉丝抬起头看向米斯艾尔，勾起一丝浅笑，眼眸里映照着星辰。月光将她本就白皙的肌肤照得近乎透明，就像是在静谧夜间虚幻缥缈的精灵，风一吹就会消散。

米斯艾尔静静地看着她，轻声答道。

“好。”

伊莉丝的魔力还能正常运转，虽然她不能在米斯艾尔面前使用治愈系以外的魔法，但仍然能使用少数基础魔法。

她用魔法大致将山洞清扫了一遍，从外面不远处的树上摘下来一些树叶铺在地上，做了两个勉强能躺人的简陋垫子。

“那么，您在这里休息，我出去找一些吃的。”伊莉丝苦笑，手轻轻按着饿到有些发疼的腹部，

“您可能不知道，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如果现在给我一整只烤火鸡，我一定会面不改色地将它吃得干干净净。”

说完，她就要离开山洞，手腕却被人轻轻扯住了。

抓住她手腕的手洁白如玉，骨节分明，细腻的肌肤微微带着的凉意。

“太危险了。”米斯艾尔垂下金色的睫羽，“我和你一起去。”

伊莉丝感觉自己的手只是被轻轻握住，她试着收回手，但却没能挣脱开，轻柔的力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不用担心。”她笑着伸出另一只手，安抚般地放在他手上，拍了拍，“我不会走得太远。刚才我就看见附近有几颗果树，这周围也没有野兽，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向您保证。”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您暂时失去了魔力，我不希望您会因为没必要的外出，增加遭遇风险的几率。”

米斯艾尔的手仍然没有松开，他神色淡淡：“我不需要被保护。”

身为教皇的他，是这个帝国人民的守护者，在任何时候都是站在最前方的角色。他与敌人进行过各种形式的交战，作战经验尤其丰富。哪怕不能施展那些具有攻击性的魔法，单论拳脚打斗，也并不会差到哪里去。

“当然。我知道您不需要被保护。”伊莉丝理解地点点头，朝他眨了眨眼睛，“但这不是保护您，而是照顾您——这是身体不舒服的人理应得到的待遇。”

“您不必担心，我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山洞里光线昏暗，但仍然能看见她的双眼里流淌着柔和的笑意，就像温柔的海浪轻抚沙滩，一切不安的情绪都会被洗涤。

半晌，米斯艾尔缓缓松开手，轻声嘱咐如皎月清浅。

“小心点。”

“您放心吧。”伊莉丝朝他微微一笑，转身投入幽林的黑暗之中。

**

明月下，伊莉丝离开山洞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她回头看了看，确保在这里不会被米斯艾尔发现。

接着，她平举起自己的手臂，看向树上的某一处。

一只黑鹰扑棱棱从树上飞下来，落在她的手臂上。它有着漆黑的鸦羽，锋利的尖爪，看上去和普通的鸟类别无二致——如果忽略掉那一双在发着红光的双眼的话。

从一开始进入到这片森林时，伊莉丝就注意到了这只黑鹰。

它是魔兽。

魔兽是人类的敌人，却是恶魔的守护兽，它们能够识破恶魔的一切伪装，从本质上辨认出恶魔和人类，从而保护恶魔，在必要的时候，能绝对服从恶魔的命令。

黑鹰暗中跟了她一路，但因为米斯艾尔在她的身侧，它并不敢靠近。一直到现在，它才有机会落到她的手臂上。

伊莉丝本来以为能很快回到神殿，所以在一开始这只鹰出现的时候，她并没有太过在意。

但现在看来，米斯艾尔不能施展传送魔法，而她又得隐瞒自己的力量，他们很有可能会困在外面好几天。这一片森林很大，他们都不熟悉路的情况下，不知道要在这里面绕到什么时候。

伊莉丝伸出手抚摸黑鹰柔软温暖的羽毛，后者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带着讨好的意味。

“去帮我看看最近的人类居住地在哪里。”伊莉丝再摸了两把，而后将手臂抬起，黑鹰长啸一声，扑扇着翅膀，展翅欲飞。

“还有，给我找点吃的。”

**

夜色渐沉，伊莉丝穿过树林，步履轻盈地往回走，环抱的双臂中满满当当，全是黑鹰殷勤摘送来的野果。

黑鹰告诉她，东南方向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处人类村庄，如果是步行过去，需要几个小时。今天晚上过去是来不及了，现在他们仍然需要在山洞里度过一夜，明早出发很快就能到达。

伊莉丝边走边思索着，忽地被一棵横倒在地上的树干拦住了去路，它上面长满厚厚的青苔，似乎倒在这里已经有些年头了。

她收紧手臂，确保野果不会掉落下来，然后弯腰低头，打算从下面的空隙钻过去。

刚探出个脑袋，就感觉头顶罩上一片阴影，眼前出现一双稍微沾了点泥土的精致长靴。

她顺着靴子仰起头，正对上米斯艾尔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双眼。

“您怎么出来了，圣下？”

她弯弯眉眼，敏捷轻快地从树干底下钻过来，一点脏污都没蹭到。

“太久了。”他往后退了一步，给她让出站起身的空间。

这是在担心她吗？

伊莉丝笑意渐浓，她从怀中分出几个野果，往米斯艾尔怀里塞，“您来得真是太巧了，来帮我拿一些野果吧，您瞧，它们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米斯艾尔走在她身侧，默默伸出一只手，接过她毫不客气递过来的半数野果，安安静静地兜在怀里。

回到洞穴处，一簇新添的柴火堆放在中央，燃烧得正旺，驱散了深夜的寒意。

米斯艾尔走到柴火边，将野果放在干净的树叶间。暖融融的火光映上他的身影，使他看起来不再罩着难以接近的圣洁，多了一些染上人间烟火的感觉。

伊莉丝挨着米斯艾尔盘腿坐下，抱过那堆果子放在自己的裙面上，挑挑拣拣，选出一个圆润漂亮的野果，轻车熟路地将它分成两半，将比较大的那一部分递到米斯艾尔面前。

注意到她的动作，米斯艾尔偏过头，看着她手里的那一半野果，半晌，他伸出左手，轻轻接过。

伊莉丝突然注意到了不对劲。

自从他说使用不了魔力之后，她似乎没有见过他用过另一只手。

抓住她手时用的是左手，帮她拿果子时用的是左手，现在接过食物时用的依然是左手。仔细回想一下，他好像没有怎么动过他另一只手。

“您的右手……怎么了？”伊莉丝问，她目光落在米斯艾尔的另一侧，他的手被衣袍遮掩，看不出什么端倪。

“没有什么事。”米斯艾尔神色如常。但伊莉丝现在处在怀疑之中，他如往常冷漠的表情在她眼里变了味道，她稍稍看出那么一点想要遮掩的意思。

“那请您伸出手让我看看吧。”她紧盯着他的眼睛，脸上挂着笑意，眼底全是怀疑。

“……”

在她灼热的视线下，米斯艾尔居然别过了头，微微与她错开目光。

果然有问题！

“失礼了，圣下。”伊莉丝提起裙子站起身，绕到米斯艾尔的右侧，半蹲下来，就要掀起他的衣袖查看。

米斯艾尔侧过身子，手臂一抬，没来得及掀开的袖子就这样从伊莉丝手里滑走。

伊莉丝：……

她内心一笑。

既然这样，她也不客气了。

她微微直立起，俯身到米斯艾尔颈侧，她的金发倾泻而下，在篝火的半明半暗中，与米斯艾尔的金发完美地交叠在一起，融合得天衣无缝，就像是两条交汇的金色细流。

末端发梢蜻蜓点水般，轻轻扫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她慢慢凑近，故意稍稍加重了呼吸，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弯，贴近他耳旁。

朱唇微启，吐字轻柔而缓慢，似一声呢喃，若有若无捉弄般的轻笑转瞬即逝：

“您在躲什么呢，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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