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热情(1 / 1)

第二天早晨,我收拾好背包。今天是旅游日,日历被红色的马克笔圈起来,房间里逸散着笔盖打开之后刺鼻的油墨味。夏日的阳关从我们高而窄的窗户溜进来,树林里的鸟类将深色的影子放在墙面上。

我听见楼底下瓦里西摆弄厨具的声音,陶瓷锅里的汤被煮的咕噜咕噜冒泡,它似乎最近在研究什么。当短暂的生命已经走到尾声,所有人都确信瓦里西老得快要死了。

但是它自己好像意识不到这一点,仍在固执地留在它认为自己应该存在的地方,做着一百多年以来重复着的事情。

博克在早晨已经出发,像这样的小本生意是没有休息日的,大概就是工作一天也不一定会有固定的薪水,但是不工作一定不会有报酬。他仍是一个有野心的老人,因此他掌握着仅能掌握住的权力死死不放。

我明白并且体谅着住在这栋房子里每个人的不易,并且温和地选择与他们和平共处。这不是一种天赋,恰恰相反,它只能够从后天学习中得到。

将水杯放进背包里,对着镜子调整好这一个月以来最实用的笑容。

“我要出去啦,瓦里西。”在壁炉边,我对着厨房里劳作的小精灵喊话,“中午不用准备我的午餐。”

感激它吧,不然这个家里所有的家务一定得是我来做。我和老博克生来就是压榨他人的性格,倘若没有瓦里西,我们之间的矛盾一定比现在还深。

从老宅离开,再到破釜酒吧,最后的目的地是博物馆。从来没有什么决定或不决定,只是想念这里的鸽子了,所以就将今天变成旅游日。

八月末正是旺季,炎热的夏日将地面的空气都烤得扭曲,蝉在树干上喊得撕心裂肺。一旁的员工兜售着玉米粒与面包碎屑,它们的价格有些高。我只是来看看鸽子,这并不意味着我愿意付出额外的代价来供养这些看上去远比我们要安逸的动物。

它们看上去很温顺,发出微弱的声响并不会使人觉得吵闹,反而感觉这样才是“沉默”。无数毫无意义的声响组成的庞大团体无法发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对于人类社会来说正是一种沉默。

而它们是动物,动物的沉默却比不得人。它更加沉重,就像是背着巨石跨过一道道坎。它沉默贫乏到近乎老掉牙齿,因此显得无智慧。

我的视线追着这些跳来跳去羽翅,又逡巡于它们各异的头颅。这些本土的鸟类中是否藏着某只来自异国他乡的脑袋呢?

我微笑着伸出手,早已习惯在人掌心中乞食鸟儿立刻围聚到我身前,当它们发现我的掌心并没有食物时也不会离开,而是略显疑惑地望着我,等待我投下替它们安排好的东西。

真可爱呀。

我捏住一只小鸽子的脖颈,石化咒使得它无法挣扎。不过我没有伤害它,只是短短几瞬,就解咒放它回去了。

接着,我在人群中看见一个格外熟悉的影子,是好久不见的格兰杰。她看上去有一个相当不错的假期,皮肤晒成健康的麦色,个子也长高不少。现在正背着浅紫色与浅黄色相见的背包和她的父母一起站在博物馆门口。

“赫敏!”我微笑着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好久不见!”

格兰杰转过身看见是我之后愣了一下,随后眼神躲闪着,“好久不见,派丽可。”

她的父母站在不远处,正皱着眉看着我们。我猜一定是天气太热了,不然我们一定能有一个愉快美好的对话。

至于格兰杰,自从我被斯内普教授从密室里拽出来,她就不怎么愿意和我说话了。

我猜她大概是愧疚的。

当所有人互相搀扶着走出去的时候,还有一个人被留在废墟里一点一点慢慢爬回来。对于这样一个明显心软的小女孩来说,光是自责就已经足以将她杀死

——即使这不是她的错。

“假期过得怎么样?”我自然地站在格兰杰身边,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室内走,“我去了一趟柴郡,去找了一份临时工,然后又认识了许多麻瓜朋友。周末我会去当地的教堂,然后再去养老院做义工。”

这样琐碎的日常似乎让格兰杰更加尴尬了,她停在原地,复杂地看着我。我尝试着拽了一下,没有拽动。于是便干脆松开手,深呼吸一次之后心平气和地看着她。

我能够感受到落空的手掌在身侧轻微抽搐了一下。

“你怎么了,赫敏?”

热情编织的网再一次缠在我们身侧,我尝试着与她继续开启对话,但是她却直接打断我,“对不起,派丽可。”

“?”

“我还是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派丽可,那件事你有参与吧。”她低声说,“那本日记本,你拿走了它,然后把它带去学校,最后让里德尔控制了金妮。”

“但是我也是受害者,赫敏,我差一点就死了。”我表现得有些委屈,脑海里却是在模仿着茱丽叶与人争吵的模样,“邓布利多校长都没有因此责怪我,我也不知道那会是神秘人的东西——”

“不,你知道。”她的面容冷酷极了,我这才想起来她是霍格沃茨最聪明的几个人,“你恐怕一早就知道那是一个魂器,但是你还是选择把它带进学校,因为你想借它来拉拢你的斯莱特林同学。后来,你掌握不住了,或者是它逃脱了,于是你像是甩掉烫手山芋一样藏起来,再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

她的话语好像是在剥开我的皮,短短一个月的生活并不能使我在脑海里找全应对这种场面的方法,于是我收敛起之前做出的所有表情,闭着嘴巴看着她。

格兰杰接着说,“至于金妮,派丽可,我真是希望自己多想了。韦斯莱先生在圣诞节参与过搜查博克家不是吗?你想毁掉他们——”

“我没有。”格兰杰像是被噎住了,“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想的话,赫敏,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也只告诉你,我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

她似乎被回答中包含的绝无仅有的信任震慑住,有些恼怒,“好吧,好吧。我怎么能相信你?”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我只是用沉默替代了谎言,但是总归没有说谎不是吗?

这时候,格兰杰夫妇走过来,他们像小山一样挡在赫敏身前,将我们分隔开来。

“这位小姐,我们和赫敏得进去了。”格兰杰先生警惕地说,“你和你的巫师朋友一起来的吗?”

话题进行到这里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我深吸一口气,昂着脑袋摆出笑容,“没有,我一个人过来的。现在,我要离开了。”

“那么,再见。”我看着赫敏的眼睛说。

她避开我的视线。

我又在建筑物前面的广场上看了一会鸽子,这些鸟像是地毯一样铺在石砖上,在人群脚下窜来窜去。当正午的阳光产生偏斜,我还是没能等到里面的人出来。

这时,我的脑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反刍方才争吵的场景,一种模糊的懊悔从我心底浮现——我应该更聪敏一些的,至少我能够博取格兰杰的同情。

不过大概就是这样了吧,今天就是这样了。

我走到巷子角,掏出魔杖,有一下没一下地挥舞着意图将那些碎片化的回忆赶出脑海。最后,我发现这样无济于事,便干脆回想起更久远的事情来掩盖这段不美好的回忆。

我又想起密室里死去的蛇怪,它大概在另一个世界寻找到自己想要的自由了吧。至于它所形容的那只游隼——我没有见过游隼,更不用说是像干草与鲜花的那种。但是我愿意去寻找它,为了我的朋友。

杖尖缓慢地冒出一阵白色的雾气,接着它变成一只长有夸张嘴巴的怪鸟。

“你是什么?”我伸手去触碰,结果它却像雾气一样消失了。

巷子角里凶悍地狗叫将我拖曳回现实,那是一只看上去相当丑陋的黑色大狗,像是我曾经见过的只能在电话亭过夜的流浪汉,身上散发着极为难闻的气味。

“你滚开,或者我滚开。”我拿起魔杖指着它,随后又放下魔杖走出这里。

为什么要和一只狗计较呢?

面对世界,我选择稍微往后退一步,并且希望它能够给我相应的回馈。

傍晚回去的时候,老博克已经回来了。他嫌弃地看着我背着的包,在触及到我脸上的笑容时又惊讶地问我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没什么,我只是发现我是如此的爱您。”我对他说。

老博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看上去对这样的甜言蜜语相当受用。只有瓦里西像是听懂其中包含着的令人心惊的怨恨,但是它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将从今天早晨就开始准备的炖菜端上来。

面对镜子,我总是在练习着微笑。在仅剩不多的假期时间里,我去过许多人群聚集的地方,观察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反应,试探着他们面对我时会做出的种种举动。

这大概是好的,至少我在大多数人面前都是讨喜的。

只有格兰杰是那个意外吧,真希望我能够与她作出一个完美的告别。坐在火车车厢里,我盯着过了一个假期都长高不少的朋友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鸟哥觉得所有人都长高了,这是因为:__________

没错,她假期没吃好没睡饱,昼夜颠倒打工,没长个(doge)

鸟哥和格兰杰总有一场争吵。如果都到这个地步,格兰杰还没有发现她和鸟哥思想上的分歧,那她真的OOC了。格兰杰是正义的聪明,而鸟哥却是实用派。再加上学院之分以及这次鸟哥真的伤害到她身边的人并且露出马脚了,所以她生气了。

之前鸟哥对人的概念都是抽象的,像是一个个符号。现在她开始尝试着和个体的人进行交流,结果就是她只是把极端的一面藏在心底,像是吧葡萄放进发酵桶里一样。谁也不知道最后里面会变成什么,鸟哥又会变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