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
这是拒绝还是答应？
她还要再等一节课？
但上课铃已经敲响，江溪带着一肚子疑问走了，落在别的女生眼里，当然是觉得她也被拒绝了。
果然是这样，许歆蓉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别的女生也多多少少这样想。
舒清陆果然“六亲不认”，江溪在明苍不知被多少男生明恋暗恋，这么漂亮的女生也不放在眼里，看来谁都撼动不了他的心。
比起元旦晚会再一次垫底，更让她们在意的，是又一次试探出了舒清陆有多难以亲近。
江溪都不跟她们报信了，看来是被拒绝挺狠，伤心了。
浑然不知别人在想什么，江溪在忐忑中又过了一节课，眼神也忍不住频频往舒清陆的后背瞟。
他的校服拉链总是拉到了顶，领子会藏住了一部分脖颈，但仍能看出脖颈修长，像刚从竹衣里长出的一截新笋，没有过分瘦弱，肩胛骨撑起恰到好处的中空。
下课铃响，谁也没想到，江溪再次朝舒清陆走去。
一个人看到，接着两个三个，大家都注视着那边。
这一次舒清陆前座的同学没有走，隔一条过道的那位倒是上厕所去了，江溪就在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下。
这一次两个人之间连一张书桌都不隔了。
许歆蓉同桌转头和班长咬耳朵：“一次不行就两次？江溪这也太……勇了吧？”
许歆蓉没有说话，从她的角度看去，两个人重叠在一起，她暗暗咬牙。
不是没有女生对舒清陆死缠烂打过，但他就是有本事淡定忽视。
能面不改色地把书桌上多余的东西扔了，在路上被人挡住也只会绕过去，大半年都把人家当空气一样。
那个女生死活没跟心上人说上一句话，就连专门求人传话，说要见最后一面把话说清楚，都被舒清陆无视了。
女生气得疯了，直接冲进一班教室，把他的书本课桌都砸了一通。
舒清陆只是站在旁边看她砸，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像是在看一出与他无关的无聊戏码。
这件事闹得很大，两班的班主任出马，劝她别耽误人家的学习，毕竟那是年级第一，要为明苍高中争光的，女生的父母来学校听了这事，也嫌她丢人，让她把心思放在读书上。
全世界都不理解她的感情，女生心态直接崩了，从此封心锁爱埋头书本，立志要考得比舒清陆更好，让他总有一天不得不拿正眼看自己。
至于舒清陆这边，他不受任何影响，梁阿姨也没来过学校，他只是换了一套桌椅和书本，继续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从此舒清陆高冷难搞的名声就响彻了明苍高中，让暗恋的女生望而却步。
事隔这么久了，现在又有新的人往他跟前凑，看在眼里的人都在想：会不会又是另一个“悲剧”的重演，不过江溪应该不至于像前一个这么疯。
舒清陆这一回没有写卷子，他正等着江溪再过来找他。
见江溪坐在旁边的位置上，舒清陆也掉换了方向坐，和她隔着一个过道面对面。
即使是重视成绩的重点班，对于这么不同寻常的场面，暗暗窥伺的目光都往这边而来，心里浮荡着一百种想法。
舒清陆知道别人在看什么，但不在乎。
“你想好了吗？”江溪问他，也不免看他。
舒清陆背着窗户，此时午后的太阳照进来，给他柔软的发梢染上了灿金色的光。
江溪背对着所有人，眼前只有舒清陆一个人，那光照亮了他，也在她偏浅的瞳仁洒下亮晶晶的碎光。
他心情似乎还不错，头微微后仰靠着窗户边，身子伸展，长腿就占了大半个过道。
对比江溪并着膝盖，双手按在膝上的拘谨，舒清陆罕见地显出这种慵懒的态度，江溪甚至能看到他眉下和眼睑之间的折痕，像山水画里寥寥的两笔，就绘出了让人心驰神往的远山。
他点头说：“好啊，我可以上台。”
本以为自己注定失败，听到他答应了时，江溪还没反应过来。
答应了，他就这么答应了？
他犹豫了一节课还是答应了，果然念着两个人是邻居，实在不好拒绝吧。
不管是不是这样，江溪其实没生出多少喜悦来。
这句话像更高的一重浪，将她推到了半空中，之后呢，然后呢，她该怎么做？
是打破从前的各不相关、把自己搅乱，还是让班长跟进，自己退回原地去？
没有让她胡思乱想太久，舒清陆坐正了身子，又躬身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说：“记得你上节课下说的话吧？”
舒清陆跟人说话凑得这么近，见到“奇景”的人互相交换惊诧的眼神。
许歆蓉到这儿就不再看了，两人一个坐着，一个放低了身子，舒清陆刻意靠近江溪，简直像在……接吻一样。
她扭头看自己的英语报，心里火烧一样。
什么话？江溪仔细回忆了起来。
她现在脑子转得很慢，但一节课之前寥寥的几句还是记得的。
江溪思考的时候，那两盏小夜灯似的眼睛会睁得更圆，像是要把答案照出来。
舒清陆看了一眼手表，再下一节课就放学了，他不介意在回家路上再和江溪凑一块儿说话。
“我要答应你一个要求？”江溪试探着问。
舒清陆牵起了唇角：“是啊，我想问，什么都可以吗？”
江溪被那个笑晃了眼，结巴了一句：“当然，当然不能杀人放火，很过分之类的。”
他眼睛微弯：“好，那我们说定了，我拿第一，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答应就答应，他怎么说出来的语气奇奇怪怪的。
江溪被那低转清动的声音催得心尖微颤，点了点头。
“那你想让我唱哪一出？”舒清陆问。
她“啊”了一声，语气里又尽是迷茫。
江溪都不知道舒清陆现在都会些什么剧目，况且考虑到没人和他搭，还得是独唱才好。
见到她眼中的迷茫，舒清陆说：“咱们回家的路上再聊吧。”
“哦……”江溪有些晕晕乎乎地就回去了，舒清陆又低头做起了自己的卷子，黑色签字笔在指尖捻了又捻，仍没写出一个答案。
班上偷看的眼神像崖山探头的一排藏狐，又缩了回去。
在座位上坐下之后，江溪想到自己还没和班长说，见许歆蓉看了过来，就远远和她打了个“ok”的手势。
许歆蓉没见多开心，点了点头，就继续低头看英语报去了，
放学后，物理老师一走，许歆蓉就说：“舒清陆、江溪，班主任让我们过去一趟。”
班主任喊他们到办公室是为了元旦晚会的事，主要是担心舒清陆出节目会不会耽误他的学习。
舒清陆摇头：“不会耽误，不需要时间练习。”
班主任放心了一点：“那就好，我也不管了，出什么节目你就和……组织委商量吧，班长的事情也多。”
许歆蓉背在后头的手揪住了衣摆。
明明她都暗示了，是她发现了舒清陆的特长，为什么不让她来对接呢……
舒清陆说道：“也好，我们是邻居，回去的路上就能顺道说了，省时间。”
“那正好。”班主任没想到他们还是邻居，学校通讯录上虽然记到门牌号，但他们住的巷子排布没有规律，也瞧不出来是不是邻居。
“回家去吧，许歆蓉，你留下一会儿。”班主任怎么会看不出许歆蓉那点心思呢。
出了办公室，阳光像一块块暖色的纱铺在走廊上。
江溪继小学后第一次和舒清陆一起走出校门，往日看熟悉的景色都变了味道，她脚跟踩在棉花上似的，使不上劲儿。
又生怕有走得迟的、认出他们的同学看到，会误会两个人有什么关系，就算她自作多情，总免不了这份多余的紧张吧。
搭上了公交，舒清陆自然地和她坐在一排，没有说话。
江溪抱着书包，将下巴磕在书包上，借着这点微小的安全感，她说：“说吧。”
“说什么？”
“节目啊，你打算唱哪一段？”
“我说几个独唱的，你来挑？”
江溪头歪在书包上，绵声道：“我怎么选，我都没听你唱过。”
舒清陆对她这个样子真是无奈，问：“难道要我在这儿唱给你听？”
“当然没有……”
江溪的脸蛋被夕阳映得红扑扑的，舒清陆凝眸看了片刻，说道：“我们去别的地方，明天放学的时候等我。”
就这么一句话，江溪失眠了，第二天又是七上八下的一天。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时间，舒清陆起身背上背包，直接走了过来，“走吧。”
破天荒的，舒清陆约人一起放学了，还是同样“享有盛名”的江溪。
就算江溪跟来打听过的人解释过了只是老师布置的任务，但样貌出众的少年少女凑在一起，还是会让人难免浮想联翩起来。
江溪忙乱地装了书包，跟舒清陆出了教室，隔壁梅玥正好也出了教室。
“消息已经传遍了，你和舒清陆竟然是邻居，好小子，之前为什么一句不说？”梅玥过来勾住她的肩膀。
江溪懵懂地看着梅玥，她们不是正在闹别扭吗？
梅玥当然知道，但是在八卦面前，她选择偃旗息鼓片刻，先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
舒清陆听到后面的动静，站住了脚步，举动很明白地在“说”，他和江溪是一道的，在等她们把话说完。
江溪不好让他等，匆匆解释：“没人问啊，难道我要到处说，我和他是邻居？我……我先走了。”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赢你的。”
梅玥大boss般发言完毕，眯着眼睛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