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狗子站起来后，其余的乞儿也陆陆续续起身，大点的直勾勾地盯着沈明檀，小点的则懵懵懂懂，一下看看老大一下看看对面经常给他们送饭的女郎。

“字面意思，你们身无残疾，有能力养活自己，没道理一直吃白饭。我可以给你们工作的机会，今天来是问你们愿不愿意的。”

来西市见过这群乞儿之后，沈明檀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帮他们一把。

长期免费给他们送食肯定是不行的，升米恩斗米仇，即使她有钱也不能这么做。一旦将人的胃口养大，会出现什么后果她也无法预料，想来想去，决定麻烦一点，教他们一门能谋生的手艺。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手里有的东西很多，随便漏点出去就足以让他们自给自足，不用再整日乞讨为生，依靠别人的善心过活。

她没打算免费教他们，店里缺人，这群乞儿里面有几个机灵的，培养一下可以放到店里去帮忙。

沈明檀还准备开家分店，不过这个计划要等沈记稳定之后再说，既然有这个想法，很多东西就要提前筹划，譬如新店开在哪儿，店员上哪儿招等等。

思考了好几天，她觉得比起雇人，不如自己培养一批人，这群乞儿便很合适，包吃包住，就能收获一批打白工的，是笔很划算的买卖。

这个年代的技艺都是在师门亲人之间传承，徒弟拜入师门学习，不仅要交束脩，还要给师父打白工，且不能有任何怨言，不然就会被人骂白眼狼，一辈子抬不起头。

她教乞儿谋生的手段，乞儿给她打几年白工，应该不算很过分？

“我们愿意！”二狗子想也没想，答应的话脱口而出。

他们也不想整日乞讨，也想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无奈老天根本不给机会，不甘却没办法，只能靠卖些小道消息换点铜板，让自己不至于饿死。

有人给他们工作的机会，不管是真是假，他们都愿意试一试，总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死掉，要活着很难，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何况，他觉得这个沈娘子是真心想帮助他们。

“答应得这么快，不问问我有什么条件？万一是你们接受不了怎么办？”沈明檀知道他们不会拒绝，却没想到这么爽快，她连条件都还没来得及说。

“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答应。”二狗子斩钉截铁道。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可能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不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会放弃。

眼前的乞儿依旧是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污泥，看不清神色，只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坚定地看着她。

沈明檀叹了口气，道：“行，那你们跟我走罢，只要我活着就有你们一口饭吃。”

话音刚落。面前的乞儿们便爆发出一阵欢呼，那股高兴劲儿连厚厚的污泥都掩盖不住，挂在每个人的脸上。

沈明檀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笑来，只是下一秒就皱起了眉头。

当务之急不是让他们吃饱饭，而是把他们洗刷干净！因着常年不洗澡，乞儿们的身上都是一层厚厚的污泥，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有的还打结了！

沈明檀今日还是坐的赵大的马车，来时孑然一身，回去时马车屁股后面跟了一群萝卜头，才从泥地里拔-出来的那种。

长安城里有澡堂，沈明檀问了赵大西市最近的一家澡堂在哪儿后，便带着人直奔而去。在他们没洗刷干净之前，别想出澡堂的门，为了杜绝虱子，头发都得剃掉！

到了澡堂后，掌柜看见这一溜脏得看不出人形的乞儿，瞪着那双爬满皱纹的双眼坚决不允许他们进澡堂，沈明檀非常理解掌柜，所以她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加了几倍的银钱。

面对金钱的诱惑，掌柜没能抵挡得住，坚持一会儿后就松了口。

“他们可以进去洗，但是只能在最里面那一间房。”掌柜捂着鼻子说道。

“可以，掌柜安排便是，等他们洗干净之后还要麻烦贵店的伙计给他们剃头，一根头发都不能留。”沈明檀笑眯眯地说道。

掌柜看了眼手里的碎银，心里虽不情愿，嘴上还是答应了：“不麻烦，应该的。”

摆平澡堂掌柜，沈明檀又叮嘱二狗子：“进去后好好洗，身上的污泥都给我洗干净，指甲缝儿都不能放过，若是有谁没洗干净，就不必跟着我了，听懂了吗？”

二狗子狠狠地点了几下头，应道：“听懂了，沈娘子放心，我会看好他们的。”

“好，洗完澡我带你们去吃东西。”

等沈明檀再见到这群乞儿时，一个个的都变成了小光头，好像庙里的小和尚，只是不如小和尚那样白嫩，全都骨瘦如柴、面黄肌瘦。

检查过他们露出外面的皮肤没有脏污后，沈明檀才带着人离开，当然，这群小萝卜头还是只能跟在马车屁股后面步行。

这会儿天色已晚，还亮着灯火的食店不多，想着小萝卜头们饿了许久，不宜吃过于油腻的东西，沈明檀挑了一家卖索饼的店。

临近打烊，店里还来了这么多客人，掌柜喜得眉开眼笑，热情地请人坐下，招呼伙计倒茶，亲自询问客人要吃什么。

“有什么上什么，尽快。”都这个点儿了，想必店中剩的吃食也不多，好在乞儿们不挑食，能填饱肚子就行。

“好嘞，女郎和小郎君们稍等片刻，索饼马上就来！”客人不是个挑剔的主儿，掌柜更高兴了。

不多时，一碗碗冒着热气的索饼放在托盘中端出来，又放到乞儿们的面前，顿时就响起一片咽口水的声音，却没人动筷子。

“吃饭罢，看着我做什么？”沈明檀率先夹了一筷子索饼入口，乞儿们这才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进食。

大棒骨熬出来的汤很鲜，索饼入口香滑有嚼劲儿，虽然浇头的味道不怎么好，沈明檀也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乞儿们许久不曾吃饱饭，这会儿闻到食物的香味哪还忍得住，捧着碗大口往嘴里塞东西，被烫得龇牙咧嘴也不愿意停下。

吃饱喝足之后，乞儿们的脸上都有了困倦之色，一行人在马车里挤着坐下，往沈明檀买下的宅院行去。

宅子现在只住着她和陆莺，还空了许多房间，将乞儿们尽数安顿下来不成问题，床铺是现成的，被子之前带陆莺置办东西时也多买了几套，三四个人一间房便都能分到。

安排好那群小萝卜头，沈明檀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洗漱之后便瘫倒在床上。

明天得带着这群小萝卜头去置办衣物，今天时间来不及，只在附近的成衣店给每个人买了一套先穿着，还要买牙刷牙粉和生活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