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ni申请添加我为好友

备注消息：贝嘉妮

来源：Q|Q群-外国语3班

或许是觉得大多数同学是毕业即失联的人，有事能通过班级群找到人私聊就行，云粹不拒绝好友申请，也没主动加过谁。

马上升毕业班，列表里初中这栏好友数刚过两位数。

两人同班，但分属不同圈子，连学业方面的交流都很少。上次说话是开学初收寒假作业，贝嘉妮找她借作业抄。

云粹点了同意好友添加申请。

[Nini]：你是不是下周开始要去高中部上竞赛辅导课呀？能给我一份你们的课程表吗？

学校给参赛学生安排了为期两周的辅导课。贝嘉妮不参赛，云粹不明白她要课程表干嘛。

聊天界面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等了两分钟对方仍是‘输入中’，不是什么机密文件，她没再等从竞赛群里找到文件转发过去。

[舒云慢卷]：[暑期辅导安排.xls]

[Nini]：谢谢你！（‐＾▽＾‐）

[舒云慢卷]：不客气~

葛敏在外敲门，“一会小林要送体检报告过来，你收一下。我要出摊了。”

“好阿。”云粹开门出来，帮着把塑料箱和电磁炉放到推车上，“我给爸爸打电话，晚点去店里送饭。”

几年前，云谦被倒塌的墙体砸中，双腿截肢，其中左腿截肢到大腿，缺少膝关节安装假肢后仍是走不稳。云家卖掉在六楼的旧房，换成一楼，方便轮椅出入。

云谦辞掉施工员的工作，用剩余赔偿款开了一间水果店。商店街挨着一所小学，方便照顾他，葛敏也辞掉工作，买回一辆餐车，早上推到小学门口，晚上推到商店街的车站附近，做早餐、夜市。

云粹洗菜切肉，炒了个青椒肉丝和西红柿炒蛋。

盛饭进保温桶时，电话响了。

云谦打来的，说保险员直接把体检报告送到店里去了。

云粹挂掉电话，骑车出门。

“爸。我来啦！”云粹锁好车，提保温桶进店，径直走入收银台，放下保温桶，接过顾客递来的西瓜放到电子秤上，报道，“十六。要切吗？”

顾客说：“要。去皮切块吧。”

“好嘞。”云谦手刚伸出去就被云粹阻止了，“爸，你吃饭吧。我会切。”

云家的水果店可免费剥皮、切块、分装，熟客很多，有时候顾客宁愿多等一会，也要在他家买。

顾客夸：“你女儿好乖噢。”

“是啊。成绩还好呢。现在在外国语读初二。”市里的初中只有外国语不参与派位，需要考试进入，云谦每次提起云粹的成绩言语间全是骄傲。

云粹嘴角勾笑，不由得挺起胸膛，手里的动作也加快了些，熟练地削皮、切块，分装成两盒，用保鲜膜包住，贴上一截透明胶带，“阿姨。切好了。”

顾客拿起收银台边已经削皮分装的菠萝，“再加一盒菠萝吧。”

云粹接过放进袋里，往里丢进两个叉子，同找零一起递出去，“慢走。”

下班高峰过去，店内客人渐少，父女俩坐着聊天，云谦拿出体检报告，“这是你的。自己看看吧。”

葛敏给全家买了健康保险，每年可免费体检一次。

“爸，你的报告怎么样了？”

“都正常。”

“那就好。”

云粹低头继续看，余光瞥见对面有群穿外国语校服的学生，下意识偏头去看，眼皮刚掀起就看见走在前面的季晫恒。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迅速蹲下，弓身缩成一团，躲在收银台后。

云谦吓了一跳，顿滞几秒再伸手去拉，“怎么了？”

上午在自行车棚绕了两圈没找到的人，再次出现的这刻，云粹的本能反应却是躲起来。不想和他碰面，也害怕和他交流。云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云谦身子前倾，后轮已经离开地面，轮椅跟着晃荡。

云粹抓住轮椅固定好，“我、我没事。就是肚子有点疼。”

云谦咳嗽，“我去隔壁超市给你买那个？”

父亲误会了，云粹摆手，慌乱地解释：“不是那个。是……早上体测太累，腿软。”

云谦松了口气，“蹲着更累吧？坐那休息会？”

“我、我去下厕所。”不知道对街的人走没走，云粹的手背到身后，捶背猫腰，故作疲惫地走进厕所。

她坐在马桶上，看着手里的体检报告发呆，看到身高体重那栏，倏地停住，嘴角灌铅似地下坠。

餐车销量最好的是各种油炸食品，家里每天要用掉一锅油炸各种东西。尽管她不怎么吃油炸食品，可长时间生活在重油烟中，不可避免地圆润一圈，眼睁睁看着体检报告从‘匀称’变成‘结实’。

医生说她仍在标准体重范围内，但这个词放到女生身上总觉得怪。

云粹不胖，也不瘦，体重卡在个尴尬的数值上，需要思索怎样的搭配能遮掩掉略粗的小腿。她不懂时尚，也没这么多时间考虑这些。

她叹气，收好报告，起身要出去。手已经搭到门把上，听到外面传来的响动立刻缩了回去。

季晫恒在外面，在自家水果店里。

声音很近，非常清晰。

她不会认错的。

“你今天去帮学妹体测了阿？”

“嗯。那个女生和嘉泽的妹妹一个班。”

“好看吗？”

云粹深吸一口气屏住，前倾的身子几乎要贴上厕所门，方才还在嫌弃磨砂玻璃门透光不能遮住她，这刻又抱怨玻璃门太厚，听不清季晫恒说什么。

等了会，云粹没等到他的评价，听到店门口挂的迎客娃娃发出一声‘谢谢光临’。

他们走了，店内安静下来。

云谦叩门，“没事吧？”

云粹应了没事，坐回马桶上，盯着宽松的校服裤发呆，忽然想起前年春游。

春游是少数可以不穿校服的活动，同学们恨不能把衣柜里所有好看衣服浓缩成一套在这一天穿出门。

那天午休，女生们聚在一起讨论各自的牛仔裤品牌，云粹的牛仔裤是在路边小摊买，同学们说的牌子她一个没听说过，手捏着裤边一点点攥紧，心扑通扑通地跳，害怕有人问她的裤子品牌。她甚至想好，有人问就说是妈妈买的她不知道。所幸没人问她。

下午导游安排他们去商店街买纪念品，云粹没买提前回到集合地，听到几个男生在讨论班上女生。提到她，男生们撇嘴给出一个腿粗、穿着土气的评价。

那以后，云粹再没买过衣服，哪怕休息日也穿着校服。

想起这件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不想遇见季晫恒。他是那种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关注的人，可云粹不喜欢成为焦点，更不想被人议论。

因为季晫恒帮她压脚，这一天听到许多不认识的人提及她，比上学期她在国旗下发言还多。

她讨厌这种出名。

云粹冲水，洗手，开门出来。

云谦说：“累就早点回去休息。”

“那我先回去啦！”云粹背包往外走，踢开自行车车刹，抓住车把头，抬腿上车，臀部刚贴到车座，看到季晫恒和同学在路口分别，他独自往车站方向走。

她欠他一句谢谢。

云粹犹豫几秒，把自行车立到店门口，拽着书包跑过去。

“学长。”她冲到季晫恒前面，拦住去路，塞给他两瓶果汁，“今天谢谢你。”

“晫恒……”声音从车站另一边传来，是他的同学折返回来了。

云粹怕尴尬，丢下句小声的‘先走了’，扭头跑回水果店。

了却一桩心事，她背贴玻璃门，手捂胸口地舒气。

云谦疑惑地瞧她：“怎么又回来了？”

“我想拿两个苹果。”云粹边搪塞，边从货架上拿水果塞进书包，左脚往外挪出一点，露出小半个脑袋，偷偷看车站。

两人都在笑，大概是在聊很开心的事吧。

同学伸手去抢那两瓶果汁，季晫恒笑里多了丝痞气，举高手故意逗他，直到那人没了兴趣再收进兜里。

季晫恒的衣兜鼓起四四方方的一块。

揣着她给的果汁。

**

竞赛辅导设在高中部的备用教室。

高中没放假，还在准备期末考。中午，云粹写了会练习题，等用餐高峰过去，和同班的林彦清一起下楼，去食堂吃饭。

打完菜，有人喊他们，转身看，是贝嘉妮在招手，“坐这呗！”

云粹注意到隔壁桌坐着季晫恒和贝嘉泽，还有另外两个学长。四人大概是同个宿舍的。

贝嘉妮拍身边的座位，示意云粹坐。

林彦清绕到她对座坐下。

贝嘉妮打开保温桶，“我给我哥送吃的，有多的，分你们一点吧。”

保温桶有三层，依次盛着炸醋肉、花卷鱿鱼、文蛤蒸蛋，隔壁桌有个一模一样的保温桶。

两人道谢，伸筷夹了一点。

**

而后，贝嘉妮每天中午提保温桶到学校，然后去操场练八百或在图书馆写作业，等放学和云粹、林彦清一起乘车回家。

林彦清先到站。他下车，贝嘉妮松出一口气，亲昵地挽着云粹胳膊聊天。

云粹慢热，被挽着的半边身子僵住，不知如何回应她的示好。

聊天中不可避免地提到季晫恒。

外国语中学设有国际班，一个班成绩好，高考、出国两手准备，另一个班成绩较差，不参加高考，只等着到时出国镀金。季晫恒和贝嘉泽是前者，他们的另外两个室友是后者。四个人的家庭是世交，从小就认识，向学校申请分到一个宿舍。

家境优良、相貌出众、成绩尚可、外向随和，他有近乎完美的人生配置，难怪举手投足都有种无忧无虑的洒脱。

**

周五住宿生不上晚自习，公交挤满学生。

贝嘉泽和季晫恒站在她们座位旁。

贝嘉泽揪住贝嘉妮的辫子，“你每天是来给我送吃的，还是给谁送呢？嗯？！”手随上挑的尾音加重，似乎在说‘我都清楚’，提醒她别骗人。

贝嘉妮瘪嘴，“给你送的呀。”

贝嘉泽无情拆穿：“我不吃贝类，你连着送几天文蛤蒸蛋了？”

“呃……”贝嘉妮贴到云粹身上，“你不喜欢，有人喜欢。我给好朋友带的。嘻嘻。”

“是不是呀？”贝嘉妮转头，朝她拼命眨眼。

云粹会意，“嗯。我喜欢。谢谢你。”

贝嘉泽不信，哼出幽怨的，“最好是。”

“就是啦！”贝嘉妮瞪他。

“你说是就是咯。”

“贝嘉泽！你是不是欠打！”

“来呀。你现在打，回去我就告诉妈妈，说你给小男生送东西。”

“贝！嘉！泽！”

……

如今云谦不爱出门，亲戚、朋友来往减少，逢年过节家中也很冷清。听他们拌嘴，好像回到了父亲受伤前，云粹浅浅一笑，被贝嘉妮挽住的胳膊恢复知觉，不自觉地勾手回挽，身子也往她那靠。

车内广播报站，“下一站寺理站。”

贝嘉妮松手，“云粹，你家到啦。”

“嗯！周一见。”云粹扶着座椅背起身，侧身擦过季晫恒走向后车门。

贝嘉泽迅速落座，“有座咯。”

贝嘉妮推他，“贝嘉泽你好胖啊！起开呀。让晫恒哥坐啦。”

“偏不。”贝嘉泽昂头，故意往她那挤，“就挤你。”

贝嘉妮拍他，“晫恒哥你看他！”

贝嘉泽臀部离开座椅一截，“季晫恒，你坐吗？”

季晫恒摇头。

贝嘉泽满意地点头，放心坐稳。

贝嘉妮撇嘴，“晫恒哥，你也不帮我……”

车到站，云粹和贝嘉妮又说了次‘再见’，背包下车。

站在车站，隔着玻璃窗看仍在打闹的兄妹俩，云粹脸颊浮笑，视线上移看到季晫恒向她摆手。

她没多想，抬手摆了摆，说：“再见。”

声音很小，含在嘴里。

公车开走，云粹放下手，猛然想起下车前兄妹俩正为座位争吵，季晫恒摆手是在拒绝加入他们的打闹吧，怎么会是和她说再见。

云粹耳廓微热，觉得自己好傻。

**

两周的竞赛辅导和高中期末考同时结束。

最后一天课程结束得早，云粹去操场找贝嘉妮。

贝嘉妮探头往后看。

云粹说：“他先走了。”

“哦……”贝嘉妮低头，语气低落。

云粹再迟钝，这两周也看明白了。午休贝嘉妮常带着暑假作业去问林彦清，送餐只是她来找他的借口。这大概就是偶像剧里演绎的暗恋吧。

云粹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嗯！”贝嘉妮扭捏一会，问，“云粹，你等我会，我去上个厕所，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云粹点头，“行。我帮你拿包。”

操场离综合楼近，两人挽手往综合楼走。

云粹提着包，站在一楼大厅等。

等了会，季晫恒拿着两本小说进门，应该是要去三楼图书馆还书。

云粹朝他点头示好，再转身，面向厕所继续等。

脚步声从她身后经过，携着淡淡皂香。味道有点熟悉，云粹在记忆中搜索，听到脚步声停顿两秒，而后似乎是转了方向，由远及近，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停在她身侧。

季晫恒站到她面前，和她只有半臂的距离。

她鼻翼微缩。

云粹认出来了，是清爽的柠檬皂香。

“学长好。”

“没了？”

云粹拧眉，听不懂这句是什么意思。

季晫恒浅笑，“坐一起吃了两周饭，你都没和我说过话。课间看到也扭头就走。这么怕我？我会吃了你阿？”

竞赛辅导在季晫恒隔壁的备用教室上课，或许是中午坐得近，加上之前体测的事，辅导班有不熟的女生来问云粹是不是认识季晫恒，云粹连忙否认。偶尔在走廊遇到，她都扭脸和同学说话，装作没看到地侧身走开。中午虽坐在相邻的两桌，云粹说话少，倾听多，两人没说过话。

“就……”她嘴角抽了下，半天没想出要怎么回应。

季晫恒继续说：“季晫恒。十五班的。你呢？”

云粹回：“三班。云粹。”

季晫恒问：“怎么写？”

云粹拆字解释，“白云的云。纯粹的粹。”

季晫恒抬手，手掌朝上，摊到她面前。

“啊？”云粹反应几秒，仍是不明白。

“手给我。”

“喔。”她学他，手掌朝上地摊到他面前。

季晫恒的手往前伸，手掌紧贴手背地托住她的手，另一手微微攥拳，竖起食指落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字。

“季节的季。鲜晫的晫。永恒的恒。”

指尖划出的每一笔轻浅地落在云粹掌心，却深深刻进她心里。他修长的手指覆着她的，四指稍稍用力，将她的手包成拳头，攥紧他写过名字的掌心。

云粹瞳仁轻颤，看到他琥珀眸子里映出个紧张的她。

紧张情绪由沸腾的血液从手掌送至全身，耳膜一鼓一鼓的，和心跳同样清晰的还有他的声音。

“我叫……季、晫、恒。”

“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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