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李春花的左眼眉骨处会有一道由利器造成的划痕呢？且据赵仵作所说这道划痕并不是李春花多年前的旧伤造成的陈旧伤痕，也不是李春花在临死前受伤所致，而是李春花在死后被人用利器割破了眼角与眉稍处的皮肉，由于此人用力过猛，导致伤处深及见骨所致。

听了赵仵作的论断，不仅王国正拧紧了眉头，康熙的眼中也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常言道人死万事休。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动手毁坏尸体呢？能在死后对李春花的尸体下手，究竟是为了发泄私怨仇恨？还是为了满足不可言说的上不得台面的欲望？

康熙从小便十分喜欢看书，其少年好学，青年苦学，盛年博学。康熙年少时逐日未理事前，五更即起诵读，日暮理事稍暇，而后复讲论琢磨，竟至过劳，即使痰中带血，亦未曾少辍。

年仅五岁的小玄烨便能熟练的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和《千家诗》了，令其皇阿玛顺治帝与其皇祖母大玉儿倍感惊奇。

十四岁亲政后的康熙越发勤奋好学，每日清早便要到乾清宫弘德殿进讲，完毕之后再到乾清门听政，即使在平定三藩之乱的时候也从无间断，其学问日益精进。

此次在南巡途中，康熙在乘着龙船南下的路上也时常手不释卷，其才学已经不亚于任何一位殿阁大学士了。

康熙年少之时，曾有一段日子喜欢看些野史逸闻，对公案话本尤为有兴趣，曾命身边的亲信侍卫从宫外弄来了许多成套的公案话本，看得津津有味。不过康熙后来忙于国事政务，渐渐也便将那些公案话本子丟开手了。

如今康熙听了赵仵作的话，不知怎么的便忽然想起了公堂上春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李春花主动勾引了卢名山，还说记得李春花左眼眼角有一颗小黑痣。

康熙曾在公案话本中看见过在割喉杀害妙龄少女后残忍的割下她们背上雪白细腻的皮肤用来做人皮灯笼的六指杀手，也曾听刑部侍郎魏象枢提及河北蔚州曾出过一个独眼男子女干杀了三位脚穿红色绣花鞋的已婚妇人，为的只是宣泄他对与别人有染的妻子的怨恨。

康熙不禁猜测莫非那位卢名山有什么特别的嗜好，专门喜欢虐杀左眼眼角有黑痣的年轻女子？还是卢名山只是喜欢眼角有黑痣的女子，李春花的死另有别情？

康熙看了一眼眉头紧锁、面色凝重的王国正，“王知县对李氏左眼眉骨上的划痕有何看法？”

王国正沉默片刻，却道：“眼下已经查到的线索太少，下官尚无法确定什么。”

康熙挑了挑眉，故意问道：“王知县觉得卢名山是否正是因为李氏左眼眼角的那颗黑痣才会看中她，决定将其纳为妾室？”

王国正可并不觉得卢名山会因为女人眼角的黑痣而看中此人，兴起将其纳为妾室的念头。毕竟，卢名山当日在寺庙中那般涎皮赖脸的纠缠他的蘅儿，还扬言一定要纳蘅儿做他的第七房小妾，可是蘅儿的脸上可并没有什么黑痣的。

但此事事关王思蘅的清誉，王国正也不愿对旁人提及此事，仍旧用刚才那句话暂且敷衍了过去，一本正经的对康熙道：“下官目前已经查到的线索有限，尚无法确定此事，还需要进一步查访才能查清真相。”

康熙对王国正的回答倒是十分满意。查案查案，所有的论断都要有理有据，如果只靠猜测便随意定了一个人的罪，将其视为凶手，还不知会造成多少冤假错案。

经过此番折腾，康熙与王国正回到县衙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王国正命赵仵作连夜查验带回来的李春花和李耀祖的两具尸体，又派了周捕头带了几个手下去了一趟卢府，一来查看卢名山的妻妾们左眼眼角是否有痣，二来查明卢府上下每一个人在李春花身亡当日的行踪，同时查清卢名山此时是否仍在卢府。

王国正忙得脚不沾尘，风风火火的安排完查案的正事，一转身看见了坐在旁边的康熙，方才想起来眼下都已经过了饭点儿了，可这位钦差大人还饿着肚子，没吃晚饭呢！

王国正赶紧吩咐衙役去告诉县衙里做饭的婆子做了几个菜，端上了桌，满是歉意的对康熙道：“下官一忙起来就容易忘事儿，竟忘了大人尚未用膳，怠慢了大人，请大人海涵！”

康熙见摆在桌上的几个菜都是一些家常时令小菜，虽然不算名贵，倒也有荤有素，还专门为他准备了一壶酒，便笑着入了席，“本就应该以查案为重，此乃王知县职责所在。王知县不必如此客气。”

席间，王国正以自己还要查案为由，并不饮酒，却站起身子亲自为康熙斟了几杯酒。

桌子上的几样儿菜肴不过是家常菜而已，在康熙看来这些菜的味道只算得上普普通通罢了，但这些平平无奇的菜肴却比某些封疆大吏为他准备的侈糜无度的山珍海味还要令他满意。

王国正心里惦记着案子，吃饭的速度极快，很快便吃完了饭，起身正欲去看看赵仵作那边查验得怎么样了，却忽然想起了王思蘅特意送给他的桂花秋梨冻。

若是他忘了吃，事后被小姑娘知道了，又要委屈了。

王国正连忙命人将捧盒取了过来，伸手打开了捧盒，发现里面竟然放着两碗桂花秋梨冻。王国正脸色顿时柔和下来，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

想来这是蘅儿知道他忙，怕是没工夫回家，因此特意做给他今日和明日两天吃的。蘅儿真有孝心！

王国正取了一碗桂花秋梨冻，拿着勺子正欲开动，却见康熙目光如炬，正盯着他手里的这碗桂花秋梨冻。康熙的锐利的眼神专注而明亮，王国正顿时明白了康熙的心意。

王国正本就不爱吃甜，又见康熙似乎对桂花秋梨冻颇感兴趣，便乐得顺水推舟、借花献佛，笑着将手里这碗桂花秋梨冻放到了康熙的面前，“这是苏州小有名气的时令甜品，大人请尝尝看。”

作者有话要说：康熙读书参照了康熙帝的回忆与《康熙起居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