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钟游星喘着气说：“停手停手，就知道常规方法肯定打不过他啊。”

本能开始和身体一起变得虚弱，理智有一点点浮出来，钟游星说话，用自己最倚重的“声音”来巩固这理智。

但她又说：“不过我还有方法。”

还是控不住，浮出的理智，变成了本能的帮凶。

钟游星说：“我能叫。”

鲸歌。

在钟游星的噩梦里，这是能让所有星星，也就是世界的本体都怕到逃窜的，她最强的力量。

现在人形的钟游星，不能像噩梦里变成星星的自己那样，直接唱出鲸歌。但她记得这歌声的所有细节。她可以用黑线弹奏出来，很微小的黑线就能传音一里，她现在的力气，做得到。

弹奏版的鲸歌变弱很多，不能击退星星本身。

但已经足以震碎它传播范围内，所有星星的细胞。

包括万物，包括真仙。

这样就捕食成功了。

一段比指甲长度还短的黑线，出现在钟游星身边。

然后，像弦一样振动。

“咿——”有声音从弦上传出。像鲸鱼的尖叫，电流的啸叫，和指甲刮黑板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却仿佛能刺透时空，慑服万象！

这声音很微弱，人耳几乎听不见，但力量已极可怖。方圆一里内，已有山岩崩裂，院墙倾倒，河流的波浪忽然停了，像尸体一样静止，很多死鱼翻着肚子漂上来。地上昏倒的众人，身上开始出现血点，这是爆体而亡的前兆。

溟月华回头：“……！”

他原本正呈最后一击之势，却立刻放弃有利位置，飞掠回地面。

白衣仙君一手执剑于身前，一手捏起繁复的法诀，青色的符文沿着玄奥的轨迹，从剑上散出，流转到空间，织成了他所能做到最强的防御结界。

结界把地上的众人，乃至后方钟府，更外面的路人都保护在内。而溟月华因为分大部分力量给他们，本来没这么快受鲸歌影响，现在却已经虚弱得几乎站不住了。

天上的钟游星，却没有马上乘势追击。

小小的女孩低着头，悬停在空中，像一个被吊起来的木偶。

数秒后，她终于动了，飞掠到她的对手面前。

伸手握住了他的剑刃。

把它指向了自己的胸膛。

“溟月华。”

钟游星说：

“阻止我。”

***

“因为鲸歌，会杀死你。”

钟游星说得很用力，一字一句，好像她握着剑刃的手上滴下的血：

“按照我们的约定，斗法点到为止，绝不杀伤。我不能违背约定。”

“来，用你最强的剑气，刺下去。”钟游星把剑尖抵在自己的心脏上。

鲸歌一起，已经没有别的方法能阻止了，只能用这几乎致命的重伤，让她最快速度的失去力量。

“没关系，动手。”钟游星又说：“是我先用杀招，你阻止，不是违约。”

溟月华没有动。

他听到自己说：“我不能伤害您，我只想侍奉您。”

钟游星喘着气催促道：“快，我压不住本能，你就要死了，我不能违约！”

她自己挣扎着拿剑捅进去，直透后背，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但是马上就自愈了，把剑都推出来。天道的人形很强韧，没有真仙的剑气，无法造成实质伤害。

溟月华却仍感到自己也心痛无比，他一把扶住钟游星，触到她，却又缩回手。

“你……我对你……是什么？”

清冷美丽的仙君怔怔的说。

他还在混乱。

只觉对钟游星，对她和自己之间的一切，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知道，什么是正道。

钟游星要杀死他，溟月华会甘愿献身。

但是现在，溟月华发现，他的结界已经挡不住她的鲸歌，她会毁灭方圆一里，杀光所有生灵。

“身为正道，必须阻止！”

白衣仙君咬着牙，决断出声。

苍蓝的清光，开始在剑锋上凝聚，剑气甚至短暂的推开了鲸歌形成的力场，已被镇到尸体般静止的河流，竟微微的翻涌起来。

剑气割开了钟游星的肌肤。

溟月华的手很稳。

但眼睫却颤抖如蝶翼。

剑穿过了钟游星的肋骨，下一瞬就会刺进心脏。

溟月华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高天的极处忽然传来一声清喝：“两边都住手！”

很年轻的，有些纤细的男声，像刚变声的小男孩。

却携着苍茫浩瀚，承载万象的威压！

与足以让所有本界生灵，像婴儿对待母亲一样绝对信任，绝对亲近的温暖气息。

和声音一起，神圣的力量也同时从高天之上笼罩而来。

所过处，崩裂的山石复原，倒塌的院墙修好，尸体般静止的河流，重新开始波光粼粼。还没死透的鱼都恢复了健康，一甩尾巴游去了水下。正在爆体而亡进程中的众人，生命重新回到他们身上，连之前被钟游星的天道威压震伤的灵魂都治好了。

而正弹奏着鲸歌，制造着毁灭的黑线，被温柔的清风一吹而散。

这道清风，同时也推出了溟月华刺进钟游星胸口的剑，给伤口绑好绷带。风还把钟游星撕破的衣服都缝好，洗净，轻柔的为她穿戴整齐。

——本界天道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