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暴露(1 / 1)

宋蒙终于看不下去,蹭的一下站起来,额角青筋直跳,指着对面的一张桌子低吼道:

“分配给你的任务在那里!自己的还没做完,理别人的做甚!”

丘奉安被这道雷公嗓吼得一哆嗦,只能悻悻然放下手里的东西。

此时,坐在上首一直没有说话的国子府祭酒覃臣笃也开口了:

“丘奉安,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他一发话,就等于下了最后通牒,丘奉安只能憋屈地低下头称是,转身不情不愿地坐下。

看到这一幕的沈椼眸中若有所思,接着将目光放回了桌上的卷章。

小插曲一过,众人继续批改着学生们的答卷。

万籁俱静,书香袅袅,空气中唯余笔尖落于纸上沙沙蚕食般的声音。

突然,席间的沈椼似乎看到了什么,站起来直奔不远处的书架。

经过一番搜寻,他找出了两卷竹简,与卷章上的字迹反复比对之后,眉头紧皱。

一直关注着他动向的丘奉安暗中咬了咬牙。

未消片刻,只见沈椼信步走向殿中央,朝着上首作了一揖:

“覃大人,下官找到了两卷字迹大差不差的策论,并且其文风主题异曲同工。下官怀疑,这两卷策论皆出自同一人之手。”

也就是说,有人自己写了一份,又替他人代笔了一份。

“哦?”向来刚直不阿的覃臣笃抬眼望来,搁下朱笔:

“呈上来看看。”

盛浯与吴恭同跪于殿内铺就的软毯上。

“覃大人明察,学生与吴恭素来是至交好友,一同看书学习是常有的事,因此相处久了,字迹也会有些许神似。”盛浯道。

吴恭神情不掩惶恐,但还是勉强定下心神道:

“世子说得是。”

“那你如何解释这两篇策论连主旨大意都一模一样?”

上首的覃臣笃面色沉沉。他年轻时曾被奸佞使计挤掉进京赶考的机会,因此一向最为痛恨徇私舞弊之人。

他苍老的双眼扫过两股战战的丘奉安,心中大概有了数。

盛浯暗骂了一声,面上笑道:“覃大人有所不知,学生在课业上资质愚笨,时常请教于文采斐然的吴恭。这次的策论亦是得了他的启发,才得以在期限之内完成。”

“那你说说,你交上来的这篇策论铺叙次第是什么?”

“……”

盛浯无声叫苦。他只求个完成任务,根本没细看过吴恭帮他写完交上去的成果。

在衣袍的遮掩下,他无济于事地踢了身侧的吴恭一脚,暗示他说点什么。

吴恭却把头越埋越低。

他向来胆小怕事,此刻更是不由得在心里懊悔:早知道有今日,他一定多用些心思写出两篇截然不同的策论,而不是听信盛浯有人帮忙蒙混过关的保证。

“究竟是真的点拨还是全然代笔?!”覃臣笃猛地一拍书案,微微倾身:

“吴恭!你来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吴恭被这动静吓得浑身一颤,他本就胆小怕事,这下更是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学生……学生确实受世子之托,帮他完成了这一篇策论……”

盛浯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马给身侧这个蠢货来上一拳。

“盛浯,此事当真?”

盛浯按捺住杀人的心思,尽量心平气和道:

“还望大人明察,此事……此事确是我之过,但却是吴恭为了奉承我,偷偷将我原来写好的策论焚毁,再在我发愁苦恼之际献上这篇策论解我燃眉之急……我没有办法,眼见着截止日期将近,只能把这篇策论交了上去。”

陷害同窗亦是一桩不小的罪名,更别说被陷害的还是信阳公主盛萤的心头肉、天韶国尊贵的世子殿下,与作弊一事加在一起,这辈子再难翻身。

吴恭猛地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意图舍弃他保全自身的人。

盛浯平静地回视他,眼中满是厌弃和冷漠。

“吴恭,你可认罪?”覃臣笃沉声问道。

吴恭揪紧了衣袍,这一刻被背刺的失望和愤怒充斥着他本就容易冲动的大脑,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坚定道:

“学生不认。”

“学生想指认世子勾结丘学录意图舞弊!”

“大胆!”一旁的丘奉安慌了神,连忙站出来斥责道:“谁教你这么空口白牙诬陷师长的!”

“世子亲口告诉我的!学生所言句句属实!”

盛浯嗤笑了一声:“丘学录说得对,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他看向吴恭的眼神如同在看着臭水沟里冥顽不灵、妄图抵抗的石头。

吴恭后退了一步,惨然一笑,声音里透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对于这件事,我是没有证据。但有一件事,我有证据。”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盛浯的心头,似乎想到什么,他的面色突然变得阴狠:

“你敢!”

在吴恭说出话之前,他立马上前一步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再污蔑我试试!”

“够了!”覃臣笃又用力拍了一下书案。

几个人上去一把拉住盛浯。

等到分开之后,吴恭缓了一会儿才喘过气来,濒临窒息的感觉让他眼眶憋得通红,怨恨地盯着盛浯:

“我有什么不敢,你敢借你亲姐姐的运,我就敢说!”

他对着堂上一众传道授业的恩师大声道:

“盛浯还曾托我暗中拿华朝公主的生辰八字去找人下咒,这次我有证据!就在他随身携带的香囊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沈椼猛地站起来,眸光冰寒。

盛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的香囊,到底是半大少年,无法完美地掩饰心虚——而这个举动落在他人眼里,更加坐实了心中有鬼。

在信奉神佛的天韶国里,借运是最为不耻之事,也最受人忌讳。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一般都是心怀鬼胎的小人。吴恭此言一出,许多人不免联想到了盛婳前些日子被猫咬了一事,一时间心思各异。

“行了,”看完这出闹剧,覃臣笃心情疲惫:“有什么事情,交由大理寺处理吧。”

话音刚落,皇宫方向的丧钟突然一连鸣响了三声。

悠远而空寂的钟声穿透了遥远的距离,仿佛要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来回涤荡一遍。

天韶国无人不知,丧钟一旦响起,一声为皇子皇孙夭折,三声为太后薨逝,五声为皇帝驾崩。

这三声不祥的钟声破开虚空传来,昭示着宫中常伴青灯古佛的太后已经驾鹤西去。

闻者无不一一跪拜在地。

而这边众人跪下默哀的同时,心头都不约而同地将这件白事与刚刚围观的闹剧联系起来:

盛浯刚被发现有手足相残之意,下一秒太后便撒手人寰——在如此敏感的节骨眼上,这件事情若是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翻篇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的国子府是捏造的机构,但借用了古代国子监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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