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与饥饿的一夜。这样的夜晚给予无家可归的角色随机1至3点伤害。百面骰中的一个晃一晃暂时变作六面的立方，骰点：4，除以二取整，弗雷德血量-2，剩余一点。

“你差一点就死了。”那个六面骰子变回十位数去。

“0点体力值，只是濒死，”白厝闭着眼，“探索度已经有18，我可以立刻切换扮演对象。”

躯体再次进入亦真亦假的错位感知，日光透过阖上的眼睑在视网膜上印出赤红光斑。白厝在弗雷德的身体中睁开眼，她躺在海边的沙滩上。喷气飞机拖挂广告横幅掠过天空：Welcome to SC, 欢迎来到Southern California，南加州。

“触发sc0/1，sancheck理智检定，成功无减值，失败理智扣1。”

恍惚间天光大亮，碧翠丝与卡尔的骰子骨碌碌转起来：碧翠丝失败，卡尔掷出她本场游戏第一个成功。

“哦天哪，我有些头晕了——怎么这么晒！”碧翠丝抬手遮住眼前阳光。她输入：“理智检定似乎让我突然控制不了角色。谁扶一下我。”卡尔照做了。

“而且这不对……我们在哪里？”显然不是旅馆，也不是午夜。

“圣莫尼卡海滩，”伦纳德一手端着一杯冰柠檬水走过来，“稍等一下，为什么我要去买粉色与绿色的柠檬水？”水滴从饮料杯外侧迅速析出滑落，现在的气温将近100华氏度或者40摄氏度。

“好问题，”碧翠丝接过绿色的一杯，“但在这样热的天气里冰柠檬水显然是必需品。”她喝了一大口。

“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从昨天洗漱完之后就浑浑噩噩的，”伦纳德放缓语速，显然陷入思考，丝毫不觉另一杯粉色柠檬水已落入卡尔之手，“我出来之后你们依次用了卫生间，然后我们睡觉，醒来，驱车向圣莫尼卡海滩，也就是这里。这期间没有一个人触发骰子，也没有什么对话……这太奇怪了。”

碧翠丝与卡尔互相对视：“你有这一段记忆吗？”“没有。”

“卡尔，昨天客厅发生什么了吗？房间里我觉得不太对劲，然后又听见外面有声音，”碧翠丝打了个寒颤，“我好像看见有个怪物站在你旁边，而你什么都没注意到！然后我就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怪物？”卡尔的声音提了一个八度，“不不，我记忆里不是这样，我记得当时要给伦纳德拿换洗衣物，他事比较多……（伦纳德：“我不能把枪套留在浴室里。”）我接了东西，然后回到客厅，然后注意到墙上的画不太对劲。你们记得吧，原来那上面有两个猎人。”他伸手比划了一下。

“但是我看到那幅画的时候，上面只有四条狗。右边原来画着两个人的地方变成了一顶高礼帽。我想过去喊你们的，但哐啷一下通风管口那个盖子突然砸下来，我觉得碧翠丝或许听见了这个……”

“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伦纳德按压眉心，“这应该有个理由。”

“让我说完，伦纳德，”卡尔狠狠吸了一口柠檬水，“通风管里有些噪音，可能是风。我想着这样没法睡，就给酒店前台打电话。但真见鬼，电话另一头只有重复的录音。我又想看看是什么造成了噪音，拿着手机往里打光。我以为会有什么老鼠冲过来，但不是。在通风管很深的地方，有一顶礼帽。”

“真令人……”伦纳德扮演者在打字中稍作停顿，“印象深刻。我参与过几次这种游戏，从未发生每个玩家都触发个人剧情的现象。”

“我目前的猜测是昨天晚上的意志检定。我没有通过，所以什么也没看见。你们怎么想？”

“我通过了。”卡尔扮演者敲了四个字，随后回到角色发言：“够了。我现在不想思考那些东西。拜托，这是海边，赛琳娜昨天是怎么建议的？”

“哦，对，那些纸条——希望我在失去记忆的时间内默认带上了它们，”碧翠丝拆下来手机壳，抽出第一张游玩攻略，“停车场推荐……我们已经完成了这一步。下一行，餐厅推荐——你们有上一顿饭的记忆吗？”

“为什么送他们去圣莫尼卡海滩？”骰子问。

“因为这里很值得玩，”白厝回答，海浪层叠，远处有人的冲浪板翻了，“第一天，大家警惕性最弱的时候，正适合好好玩一玩。”

“我不明白，”十位数的骰子说，“你明明可以选择更简便，更能增加探索度的路线，比如惊魂夜，比如体育馆。”

“你在这里的布置，他们甚至都不一定能够触发。”个位数补充。

“我知道，”弗雷德的幻觉并不那么稳定，温暖的沙滩与冰冷的水泥地不时切换，白厝因此啧了一声，“但这是一场角色扮演游戏，她们应该玩得开心。”

“游戏？对你而言不是。”十位数说。“在你延长游戏流程时，你随时可能死去。”个位数附和。

“我说过，我擅长当守秘人，但不擅长处理生死危机，”幻觉换回阳光海滩，白厝操控弗雷德勉强抬手挡一挡过于炽烈的日晒，“扬长避短。或许你听说过这个词。”

“再者，看看这样的阳光吧。多么暖和多么明亮……这是一个遗忘的好日子。”

伦纳德稍微有些早餐的印象：旅馆内超市里售卖三明治，他们出门前一人买了一个吃。但没有人的胃对那顿饭有记忆。“赛琳娜推荐什么？我相信她的口味！”卡尔挤在碧翠丝旁看旅行攻略，“阿甘虾餐厅？”

“我印象里这是一家连锁店，”碧翠丝率先往标明的地址走去，“似乎是《阿甘正传》的主题餐厅，卖各种各样的虾。我在环球影城门口看见过。”

“那太棒了。我希望有天妇罗。各种油炸物多来一些，”卡尔以“反正长胖的是角色不是自己”的态度快步跟上，“我看见那个招牌了，是不是那只虾——为什么这里的虾也戴礼帽？”

是的，虾也戴着礼帽。粉红色的，长着人脸，带着高礼帽的虾在招牌上摇头晃脑。

“它应该长这样吗？”不太想看见礼帽的卡尔问碧翠丝。

“我想是的，”碧翠丝盯着那个商标看了一会，“在环球影城时我就因为这个恶心的图标而走进了隔壁的餐厅。”但赛琳娜的强烈推荐让她开始怀疑以貌取店并不明智。毕竟影片中的阿甘有些心理问题，这只人面礼帽虾或许是致敬电影主角的创意。他们最终走进了餐厅。

菜谱丰富多样，图案诱人，总体上大约可以由“虾的一百种做法”予以概括。卡尔思考了一下角色信用卡里的余额，快活地决定每种都来一份。点单后稍微需要等上一会，碧翠丝与卡尔头碰在一处研究攻略：“加州66号公路的尽头就在五十米外，那块路牌是很好的打卡点。”

“我的手机有专业相机功能，同时因为总是四处采风，我擅长拍照。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来吗？”碧翠丝走出餐厅前问伦纳德。这指的是她在摄影技能上点了40点，一件伦纳德的扮演者绝不会做的事。

“不。你们去吧。”伦纳德在餐厅坐下。扮演者打字：“这有什么意义？你甚至没法把照片带出去——况且这张照片上也不是你本人。”

碧翠丝没有另作努力。她与卡尔去寻找66号公路的尽头。栈道上偶尔有海鸥：加州的海鸥整体上来说是和平的，它们只是四处踱步，并不抢夺人类的食物。

第四只海鸥从落地窗外大摇大摆经过时，餐厅开始上菜。油爆虾，芝士虾，蒜蓉虾。碧翠丝与卡尔尚未回来，伦纳德看看虾，看看餐具，然后举起了叉子。

“你知道我最喜欢这里哪一点吗？”白厝看着玩家画面。骰子给面子地轻轻碰了一下。

“完全真实的饭！先前文字形式主持游戏时，我为了给玩家描述一顿饭的口味需要专门提前搜索菜谱。”

百面骰晃了晃：“这没有意义。你会死。”

守秘人耸耸肩，画面中碧翠丝与卡尔回到饭店，对伦纳德偷吃的不道德行为进行谴责。

“你直接就开始吃了！”卡尔瞪着眼睛。

“是的，”伦纳德毫不愧疚，“说到底，你们不应该在明明不对劲的环境下像普通游客那样拍照打卡。”说着他的叉子上又多了一只天妇罗炸虾。

他的说辞与他对餐厅的态度相悖。卡尔还想争辩，碧翠丝已经开动。

“伦纳德昨夜意志检定失败了，我当时还挺遗憾的：错过了沉浸式体验的一次机会，”白厝说，“但看吧，完全不用我担心。她现在角色扮演得很好。”

骰子还要表示不满。但白厝不作理睬。

克苏鲁呼唤游戏中的休闲环节存在有效与无效之分——她当然清楚。

“下面去哪里？”碧翠丝问，她正举着手机拍摄掠过天空的海鸥。

“去码头整点薯条。”卡尔顺口回答。

“行了，停止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伦纳德站起身，腹腔中能感受到胃的下沉。他实在吃了太多虾。想想吧，体验美食且不长胖，谁能拒绝呢？“我们沿着栈道走走，或许沿途能有什么发现。”

这个建议实际上是为三人过于饱足的消化系统而提，无人反对。

阳光晒过的木板略微烫脚，隔着鞋底也能感知到其温度。这样的好天气，圣莫尼卡海滩游人如织。人流量吸引宣传者，栈道一侧有人举着扩音喇叭：耶稣拯救世人。加州喜欢强调自由，于是栈道另一侧又有一个摊位，装商品的泡沫箱子外粗体标记：弱者才需要宗教。

宗教。克苏鲁的呼唤中这是个敏感元素，信仰邪神的教徒为游戏创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反派角色。伦纳德皱着眉去摊位上转了一圈，侦察检定触发了：76/75，正好失败。

依照这位玩家一贯的风格，她应当喊回所有队友都触发一遍检定来增加获取信息几率的。但她抬头看，碧翠丝举起手机在拍海鸥凫水，卡尔在一家铺子里挑选沙滩拖鞋。

她突然觉得区区一个线索也没那么重要了。基督教摊位方才给伦纳德发了宣传小册子，她回到角色里，拿宣传册拢成话筒朝朋友们喊：“卡尔，帮我们也买一双，钱你付！”

作者有话要说：守秘人提示：过度功利的探索方式不可取，KP不会在所有地方塞线索！

简写说明：KP=secret keeper=守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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