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指着假的朝田龙太郎，带着他转进阴暗的角落。

后者一直都没有说话。

直到气氛僵硬得叫人难以忍受，他就戏谑地说，“大小姐，你一直举着枪不累吗，我是你的话，就会把叛徒锁起来了。”

“我不需要你的建议，以前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她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假的朝田龙太郎就像没她办法似的笑了笑，“你想知道我打着什么主意、还想知道我有什么后手吧——真是的，自大的小鬼。”

“那么你把算展示什么给我看呢，朝田先生。”她用冰冷的口吻说。

“这个给你看了，算是对我们的情谊有个交待了吧——再见了，大小姐。”朝田龙太郎停下脚步，有什么从他的口袋中掉出来，听声音是硬帮帮的金属。

手榴弹？

歌川谣低头一看，它就爆炸了。

——这点程度，可炸不死她。

她冷漠地开枪。

手榴弹落地的一刻，她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男人的后背，也许中了心脏，也许没有。但带着那样的伤，他肯定逃不快。

手榴弹炸开……

然而那不是一般的火药，而是像喜剧演出似的粉红色的烟雾。

十年火箭！？

歌川谣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讶。

这种道具怎会在朝田龙太郎、潜伏在她身边的人的身上？

随着一阵晕眩传到脑中，她的身体晃了几下，再抬头一看的时候，她已经身处十年后的世界，仍然是那个水牢，可是她似乎出来了。

水牢被打破，她浑身湿透站在原地。一醒来看见的人，却不再是泽田纲吉。

“哟！”

白发、白衣，眼睛是紫罗兰色的男人对她挥手。

他看到出现的人是她，似乎有些意外，“哇，是十年前的小谣呢！比想像中的还要矮一点呢，原来你说自己以前是个小不点是真的，真让人意外——啊，对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话。

然后笑眯眯地握起她的手，“我的名字是白兰，多多指教呢～”

“白兰？”

“嗯，我是你的盟友。”白兰笑着看她，塞了一颗棉花糖进她的口中，“所以我来救你了……啊不是，应该说，我本来打算救十年后的你。”

“……这是什么意思。”

彷佛终于发现有入侵者似的，四周警报大响。

复仇者们纷纷赶到，身上带着惊人的气势，但是却与她上次看到的有点不一样了，他们手上拿着的不再是镰刀，而是热武器。

歌川谣皱眉观察着一切。

白兰被包围了。

不止是复仇者，外围连彭格列的守护者们都出现了，歌川谣睁大眼睛……她甚至见到中也先生脸色凝重地站在外面。

他们似乎打算捕杀白兰。

白兰无奈地耸耸肩，“唔，上当了吗，看来是一个陷阱，十年前的你没有带回去的价值呢，所以我就先撤退了。”

歌川谣随口问，“五分钟后，我回去十年前的话，十年后的我就会原地替换回来，你要放弃这样的机会吗？”

其实她不是很在意十年后的情势，但如果白兰真的是她的未来盟友，她会想弄清楚他的态度。

“不会替换的。”白兰勾了一下嘴角，像在打哑谜，“即使是十年火箭炮失效，真正的你已经被藏起来了，我为你白跑了一趟了呢，小谣。”

“那么，再见啦。”

他嘻笑着拿出一个爆弹，在墙上炸出了一人高的大洞，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围在外面的几人立刻追出去，只有中原中也与她擦身而过时，停了下来，像大海一样湛蓝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那样的冰冷的眼神……

不再是同伴了。

歌川谣发现自己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十年后的形势似乎是她跟白兰站在一边，中也先生跟彭格列站在另一边。

那港口mafia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中也先生？”

她有些迟疑地开口。

十年后的中原中也的表情更加冷漠成熟，带着红酒似的香醇苦涩的气质，他盯住她一会，向她走来两步。

然后，十年后的中原中也捏住了她的脖子。

“中也、先生……？”她呼吸困难，喉咙被无情地压迫。

中原中也的力气不算大，至少她能看出，他对她没有狠心到能一秒即杀的程度，他的杀意旺盛，却也在软弱地动摇。

“为……什么……”

中原中也抿嘴静静地看着她的双眼，似乎在内心挣扎着什么，过了一会，他身上的杀意慢慢松懈下来，然后他像是酙酌着言语似的，慢慢开口。

“谣。”中原中也说，像是很久没有发出过这个音节似的，透着陌生，“无论白兰开出什么条件，你都不要相信他。”

他的眼神很倦惫，还拥有一道被烟草摧残过的沙哑成熟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令他身心具疲。

那个“什么”很可能是她。

“……他会、开出……什么条件？”

“……”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但歌川谣感觉到脖子上的手心紧了一下。

正当她以为自己不会得到答案时，她听到中原中也那道像是刮过沙纸似的低哑嗓音，“他会承诺让你的手脚恢复正常。”

——恢复正常。

这让她的呼吸顿住了。

她总是对自己的残缺表现得毫无所谓，甚至对身上好用的义肢赞赏有加。

所以常人也许想像不到，这对她来说，是多大的诱惑……甚至觉得像她这样没心没肺的小女孩，会对此一笑置之。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会。

“……中也先生，我、不能……希望自己……康复吗？”她用很轻也很冷静的声音问道，因为喉咙被挤压而断断续续的。

她也许知道了。

为什么他们会站在对立面。

她很清楚，只要她现在对白兰的提案露出半点心动的眼神，未来的中原中也就会在这里杀了她。

“不能。”他说得肯定，顿了一下，又换了一种不那么斩钉截铁的语气说，“至少不能是白兰。”

“那谁会……帮我、恢复呢？”歌川谣抬头问。“你会、帮助……我吗？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避开了她的眼神，还有这张稚气未脱的脸，连手下的力度都轻了。他对十年前的歌川谣无法下狠手。

歌川谣咳了好几声，恢復正常的声音，“未来的中也先生，你应该知道的，大概是这个时间，我的义肢就开始衰弱了。”

以前的义肢能轻松地让体术不怎么样的她成为战斗好手，现在却连挣脱冰鬼的陷阱，都留下了受创的紫黑网纹。

“人工生体被制造成适合人类使用的状态，它也是由特殊细胞组成的生物，需要配方营养液来维持生命。”她说，“很不巧，这份技术早就失传了。”

这不是什么秘密。

生命研究所发生“大爆炸”意外之前，人工生体还是最受瞩目的新型科技，结果所有研究资料都毁于一旦。

未来的中原中也却怔了一下。

他似乎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事情，眉头都拧在一起，“我以为你手上拥有那种机密技术，原来不是这样吗。”

他确实没有追究过内情。

因为他眼中的歌川谣是一个跟太宰差不多聪明的小妖怪。他们这种脑子好使的人，总能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不需要任何人去操心。

“中也先生，你太高估我了。”小女孩说，事件发生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刚加入mafia小成员，还什么力量都没有。“我一直以来，都是靠’生命之歌’为它续命，但也快到极限了。”

理论上来说，她能做到让任何生命不老不死，但实际却有一个极限。

打个比方，她能让一个大限已到的老头多活十年八年，却无法让他多活一个世纪，因为生命力会自然流失，寿命越高，生命力流失率就越高，就像一个洞口越来越大的筛子。

当她输入生命力的速度，赶不上对方生命力流失的速度时，对方就会死。

第一代人工生体义肢的使用年限是三年。

时间早已经超过一倍了。

未来的中原中也像是回想起了当时的事似的，喃喃自语，“所以，这就是你之前明明跟英雄打了场胜仗，却像一个败者似的悄悄跑出横滨的理由吗？”

那个时期，她一直在外面跟着欧尔麦特，同时也受了不轻的伤。

所以没有人怀疑她的义肢出了问题，后来她换了机械手臂，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在意。

他一直都不知道。

她藏匿在深处的真正心情。

“别把我说得这么逊嘛，我只是出来度假而已，也为了完成boss的任务。”小女孩的语气轻松，但她的眼神并不这样说，“大不了换回机械臂就是了，虽然没这么灵活，但我又不是战斗人员，姑且够用了。”

——本来是这样想的。

如果没有听到能恢复如初的提案的话。她想，未来的自己听到白兰的条件时，肯定心动得即使知道是陷阱，也跳下去了。

其中一半是渴望，另一半是对自己头脑的自信。

“中也先生，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听到这句话，但是……”她轻声地说，算准了时间，像是准备好迎接什么似的闭上眼睛，“就算我知道未来要与你为敌，我还是会再一次接受白兰的条件的——”

砰！

五分钟的时间到了。

中原中也手下一松，人已经消失在烟雾中了。

他怔然了好一会，默默站在原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烟草，烦躁又苦闷地深深地吸了好几口，又把它扔到地上，踩灭了那丁点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