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命运(1 / 1)

楚存阙身负重伤?

玉胭站在原地,耳边蜂鸣阵阵。

难道是因,上辈子的祸事,即便一时避开,却始终逃不开?

甚至于,下落不明,比上辈子的状况,更要差。

玉胭双手紧了紧。

自心底升起股寒意,而这股寒意往五脏六腑侵去,直令人手脚发凉,如坠冰窟。

玉胭听见自己语无伦次:“为何会这般。”

她并非询问太子,而是询问命运。

太子眼尾沉下道:“临州形势复杂,或是楚兄,一时未曾认清形势。”

他看向玉胭,眼中满是哀痛:“为稳军心,此事,本不该声张,只是孤想,你是楚兄的妻子,有权知道。”

玉胭久久不语。

太子忽压低嗓音:“但,说起来,此事,与你亦有几分关系。”

玉胭心中一顿。

太子叹息:“看来你还不知,楚兄临行前,将他部下精锐,悉数调至你身边守护。”

玉胭猛地抬起头。

太子摇头,像是不赞同楚存阙这般做法:“你在京都,能有什么危险,楚兄这是关心则乱。恐怕正因身边少了得力之人,这才造就如今局面。”

太子来芙蓉园,只是特意来找玉胭,特意向玉胭传递这个消息。

话说完了,安慰玉胭几句,摆摆手,宫人撑着伞,转过方向,太子不疾不徐:“楚兄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在府中,安心等待楚存阙的消息即可。”

他语气幽幽:“但也不知,再过几日,会传来怎样的消息。”

太子似是随口喟叹:“京都到底离临州远了些,若身在临州,许多事情,怕要好办许多。”

玉胭愣在原地,脑中一片混乱,后面太子说的话,玉胭甚至没怎么听进去。

太子一走,成华立刻快步上前:“玉胭?”

隔得不远不近,成华断断续续能听清太子同玉胭说的话。

成华知道近来玉胭对楚存阙的态度有所缓和,可眼下,她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才能安慰玉胭。

直到玉胭道:“殿下,您今日的花还未曾挑好。”

仿佛已经整理好情绪。

成华狐疑地看向玉胭。

玉胭扯开唇,朝她笑笑。

短短几息间,玉胭脑中想过许多。

如今,太子明面上未曾与楚存阙撕破脸,旁人或许不知,但她知道,太子忌惮楚存阙。

太子,会好心告诉她楚存阙下落不明?

若楚存阙真下落不明,太子恐怕只顾得上高兴了。

然方才,比起兴色,太子眼中更多的,是试探。

太子的话不能全然相信。

也许,太子未必能够确定楚存阙真的下落不明,他找来她面前,是想探探虚实,他想知道她是否知情。

告知她身边有楚存阙的部下,大抵,也是为了让她到楚存阙部下那儿询问消息真假。楚存阙的部下,自应有些消息。

——

午间,玉胭唤了素月打探消息。

然正如太子所说,消息被封,知道的人不多。

今日是成华公主及笄礼,玉胭不想因自己而让好友胆心。

玉胭也知,她在雍京,楚存阙在临州,即便楚存阙真的有事,远水救不了近火。

着急没有半分用处。

她阿耶教她,为人处世,最忌自乱阵脚。

及笄宴结束,玉胭同公主道别,与玉母一起回了玉家。

公主及笄宴办得盛大,邀请不少女眷入宫观礼,玉母自也在其列。

玉母坐马车时不喜多话,说个三两句,便要叫马车晃得头晕。

玉胭趴在车沿,呆呆望着漫天的夕阳。

夕阳似火焰在空中熊熊燃烧。

太子的话回响在耳畔,玉胭心底燃起一个念头:

她想去临州。

回到玉府时,玉相正在书房与人议事。

楚存阙若出事,玉相这里必定会得到消息。

像是料定玉胭会来,又像在等候玉胭到来,就在玉胭进府不多久,管事便叫了玉胭进书房。

玉相今日很忙,玉胭进书房,瞧见桌上文书成堆。

玉相头也不抬,取出本文书摊开:“来了。”

玉胭轻声“嗯”了下。

玉胭问:“我听闻,楚存阙下落不明,阿耶,这是真是假?”

玉相放下文书,凝向玉胭,他没答是与否,反而问:“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这种事,没有瞒着自己父亲的必要,玉胭道:“太子殿下说的。”

何况玉胭本就想问父亲,太子此举有何深意。

玉相眉头锁了下:“太子殿下?”

玉相会叫玉胭来,确实有楚存阙的消息要告诉她。

玉胭既与楚存阙是夫妻,楚存阙的消息,该告诉玉胭。

再者,如今玉胭与楚存阙的关系有所缓和。

只是太子将此事告知给了玉胭,玉相捏了捏发疼的眉心。

也罢,事情一件一件来。

玉相将一份文书展开放到玉胭跟前:“昨日自临州,快马加鞭连夜送来的,楚存阙下落不明。”

字迹清晰映入玉胭眼中。

写的,与太子说与她听的,并没有多少分别。

玉胭双手不自觉收拢。

她抬起头,像是鼓足了勇气:“阿耶,我想去临州。”

玉相一顿。

临州事态复杂,山匪是其一,流民暴乱是其二,尤其如今,楚存阙下落不明,局势之复杂,他远在雍京,看不清楚,或许还有许多消息,被锁在临州出不来。

玉相肃着脸:“胡闹!”

玉胭垂下眸:“可是楚存阙生死不明。”

上辈子加这辈子,楚存阙救过她太多次。

明知楚存阙有危险,她没法再安心待在雍京。

可玉胭知道,她独自孤身闯去,于事无补。

所以她将事情告诉父亲,她想得到父亲的帮助。

玉胭:“太子说,楚存阙将他身边得力之人留在我身边。”

玉相轻声叹息。

从前玉胭不待见楚存阙时,他发愁。

如今玉胭待见楚存阙了,甚至为了楚存阙要去临州,他仍旧发愁。

玉胭自小被他们宠着长大,远门都少有出过,何况她如今是要去临州。

玉胭去临州,他不能放心。

可玉胭抬头望着他,眼中一片坚定。

在玉相眼里,玉胭即使出嫁,也仍是一个受父母庇佑的小姑娘。

孩子不是笼中精心保护的鸟儿,迟早有一日,是要长大的,她会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想法。

为人父母,总有比子女先去,护不住他们的那一日。

也许,玉胭此行去临州,不是什么坏事。

见见这世界的苦难,不是坏事。

他知道,太子没骗玉胭。

以楚存阙的性子,留人保护玉胭,再正常不过。楚存阙临行前,也曾向他保证。

能放心让玉胭嫁给楚存阙,便是早知道,楚存阙可靠。虽不知他待旁人是否也这般,但玉相知道,楚存阙一定会待玉胭很好,不论玉胭态度如何。

玉相沉默良久,“为父让你兄长请旨去临州。”

玉胭以为父亲这是在拒绝她,眉头皱起。

玉相解释:“与你一道,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他唤了门外小厮去向玉衡传话。

玉胭重重点了下头。

“前段时日,听闻你在学骑射,可学好了?”女儿既要去临州,便有许多事情需要嘱咐,玉相凝着宣纸,语气怅惘感伤。

“途中多备些水跟干粱,到了临州,吃的,不会再像京都这般好,别挑嘴,不可耍你的小脾气。”

“衣裳带够,但也不要太多,多了反而是负累。带两件厚衣,省得变天。”

玉胭知父亲这是不舍,她道:“阿耶,女儿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见父亲不说话,玉胭保证:“女儿到了临州,隔几日,就给阿耶写信。”

玉相这才凝她一眼:“此去临州,也不知你何时才能回京。”

若楚存阙没事,玉胭自能早些回来。

可倘若楚存阙真的下落不明出了事,玉胭便不会很快回来。

楚存阙去临州后,与玉相并无书信往来。

私心里,他以为楚存阙没事。

只要楚存阙想,没人能伤得了他。楚存阙幼时,是玉相亲自去接的,他知道那样一个黑暗的环境下,楚存阙能存活,是异于常人的。后来在玉家,他也见识了楚存阙的天赋,不管是习武,亦或是策论等等。

可仍有几分可能,楚存阙真的遇险。

叮嘱完女儿,玉相才得空想起太子。

他道:“太子找到你跟前,多是想打探楚存阙的消息。”

说罢,玉相皱了皱眉。

他曾也教过太子一段时日,后在朝堂上时时接触,对太子秉性,算了解。

太子心机深沉,手段阴毒,未必只是打探消息这么简单。

而楚存阙,太子欲除之而后快。

其中内情,玉相清楚。

前段时日楚存阙遇刺,回城后便列下一份名单,皆是刺客的背后势力。这名单,是玉相问起,楚存阙才拿与他看的。

名单上,许多名字,都不令人意外。

昔年楚家家破人亡,楚存阙颠沛流离,不知有多少京中世家的手笔。他们自然害怕楚存阙清算。

太子,也在其列。

玉相意外,又不意外。

太子在朝堂中对楚存阙不算敌视,然太子母族,是楚存阙父亲身死的罪魁祸首。再加上,楚存阙身世或许有异……

玉相思忖片刻,后道:“去了临州,一切小心。要防着随行队伍里,混入太子的人。”

玉相猜想,太子告诉玉胭消息,是想引玉胭去临州。

这是算准了玉胭在楚存阙心中份量,若下落不明是假的,知道玉胭在临州,楚存阙定会现身。

但这也只是他的猜测,太子所算计的,恐怕,不止这么简单。

玉相沉下眸,最终道:“此事,为父再想想,你先回去好生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