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奔则为妾(1 / 1)

正是秋季,风扫落叶,唯有菊花爆满园,朱槿荣绕过硕大又热闹的庭院,来到了正厅,善怜儿紧随其后。

此时有头有脸的仆人都围在一起,簇拥着正厅的罗汉椅上端坐着那位美妇人,正是朱槿荣的母亲风氏。

风母一手搭在椅背上,冷冽的目光看着堂下的人,厉声责问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放着大周律法和朱家的家法不管,竟然妄想私奔!还一把火烧了祠堂!”

她责问的那两人,正是朱府的小妾寿如意和主管张风,此刻他们已经被五花大绑,跪在了大厅之中。

张风已经被打过了一遭,红肿的脸说话都困难,那寿如意却不后悔,她抬头就是对风母的反问,每一句话都是坦荡荡,“夫人当然不理解我们这些下人的痛楚,从芙蓉院到主君的屋子外有多少块地砖,我一遍遍的数过……”

“再多的心酸苦楚,也不是你枉顾律法,纵火烧毁祠堂的理由!我儿因此险些丢了性命!将他们给我带下去,扭送官府!”

最终一切还是以风母的一席话做了结尾,她愤恨的倒不是这寿如意出轨大总管张风,而是因为对朱槿荣遭遇火灾差点身亡。

风母捧起盖碗拨了拨茶叶,饮了一口茶水,试图平息那份心悸,只差一点点,她和自己的女儿就要阴阳两隔了。

就在这时,突然从正厅里跑出来了一个小姑娘,她匆匆下跪,跪在了寿氏的面前,满脸的眼泪,口呼着,“姨娘——姨娘——”

自有仆人上前试图拉走那小姑娘,但她还在猛烈的挣扎着,妄图挣脱那人拉住自己的手,待在寿如意的身旁。

她这一举动让寿如意低头落泪,但一切都是于事无补,在这个时代,为妾偷情本身就是大罪,更别提纵火烧屋了。

“小桃,是姨娘对不起你,你要好好生活,多听母亲的话……”寿如意叹息般的说道,她被扭送官府,女儿还要在风母手下讨生活。

见此,风母正要安慰朱桃一二,但没想到朱桃的话就是一个惊天霹雳炸了下来。

“那夜是我火烧的祠堂,但求母亲放了姨娘,姨娘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听到这里,所有人算是明白了,这是寿如意和张风的奸情被朱桃撞破,所以才有了私奔的念头,他们私奔,朱桃一怒之下火烧了祠堂,她只是万万没想到,那天朱槿荣正在祠堂里被罚跪列祖列宗。

眼看这女孩子要将自己拖入黑暗之中,朱槿也不能再看热闹了,“母亲,她还是一个半大孩子,又哪里来得那么大的能力?别是抓错了人。”

无论是寿如意还是这风母恐怕都不想第二个推论成真,于是心照不宣的无视了朱桃的坦白,接受了朱槿的观点。

等到仆从将寿如意和张风扭送官府,这事情算是解决完了,朱槿荣被风母留下共进早餐。

风母眉眼温柔,笑盈盈的看着她,一张圆脸颇有娇憨之态,十分和蔼。

但朱槿在美妇人的目光里如坐针毡,连去夹远处的菜都不敢,她约摸能猜到这是朱槿荣的妈,梦里那个不厌其烦回应她的声音就是她。

虽然对不起朱槿荣的父母,但有些话迟早要说,要不然猛然间性情大变,会让他们太震惊,万一这一家找来什么道士驱鬼,她也没有办法应对。

“我的头为什么那么痛,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你下一次还打架不打架!还记得头痛!”

风母口吻埋怨,却不忍朱槿疼痛,拉着朱槿坐在了她的身边,仔细的帮她把头上的绷带调整位置,那份温柔,更让朱槿想到了自己的亲妈。

“打架?”她怔怔的问,还有打架这回事?到底打得有多狠,直接把朱槿荣给打死了?

原来头上的伤口不是火灾导致的,而是另有原因。

“楚将军把孩子养得和土匪一样,不是我说,真是没一点教养,和你一言不合,两个人就打起来了,他一把将你推倒,磕在了桌子上。”风母说。

“后来呢。”朱槿荣问。

“后来,后来族学里的先生来拦,你们失手推倒了族学里的先生,赵先生因此骨折了,我就罚你跪祠堂……”

这朱槿荣也是一个视个人荣誉为生命的家伙,被推倒在桌子上,脑袋流血也要捂着伤口,去找始作俑者报仇,只可惜了赵先生一把老胳膊老腿,还要肩负拆架的职责。

风母好像是害怕触发她不好的记忆,犹犹豫豫的不愿意再说。

“那夜祠堂着火,万幸你被白大侠救了,要不是救得及时,恐怕连命都要丢了。”

母亲这样一说,朱槿好像有了一些细碎的记忆,好像是自己摔在某处,脑袋磕在了石头之上……一切就像以前做得那些梦一样,她越深入的去想,头就越疼。

“要是头痛就别想了,都过去了还想那些做什么。医生说八成要留疤,让你管住手不要去抠伤口,要是痒,就忍着。”

风母可能是南人,说话细声细气,就连埋怨的话都说得温柔似水。

朱槿点了点头,便捧着碗开始吃饭了,厨房的手艺很好,清淡的几个小菜十分合她的口味,尤以一道麻仁金丝为最佳,让她忍不住多喝了半碗粳米粥,风母看着她吃,时不时为她夹菜,一切都是其乐融融的感觉。

不料有人进来通秉,这一刻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个人聊到始作俑者,始作俑者就跟着人来了。

“夫人,楚将军带着孩子来了。”郭嬷嬷说道。

“怎么现在来了?”

风母疑惑到,但她一贯是得体的贵妇人,也没有大惊失色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举动。

“还不快有请他们进来。”她说着就起了身,朱槿也跟着站了起来。

风母说完了这句话,就立刻带着朱槿荣去往客厅相迎,“有失远迎,楚将军,赵夫人。”

朱槿也冷静的说,向两人行礼,“楚叔叔,赵伯母。”

站在她们眼前的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健硕男人,他穿着便服,在他的身边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长脸妇人,应该就是赵夫人,在他们身后仆从提着各色礼物鱼贯而入。

楚放臣就躲在母亲的背后,羞于见人,却被母亲赵夫人一把拖到了人前,“你看这孩子,喊叫着要来看望,现在却不敢露脸了,现在知道错了?”

“呵呵,”那楚将军笑了一声,给儿子找台阶下,“他还有脸知羞了!他闯下的祸,我看还要再打几皮鞭!你还不出来给槿荣道歉!”

“楚将军,说得什么话,小孩子之间的玩闹而已……”风母说着,引着几人在客厅落座。

那男孩子终于舍得把脸从母亲的背后漏出来,他一张脸晒得极黑,越发衬得眼睛就像黑夜里的星辰一样明亮,“风伯母,你和父亲聊天吧,我有话要对槿荣说。”

我无话可说。朱槿在心里回应到,但在家长面前,她却不能这么做。

这两家,若是因为这事情结怨那才是笑话,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化干戈为玉帛,这就是利益亦或是利用。

她笑了笑,点了点头,堪称礼仪周全,女生发育比男生早一点,虽然那楚放臣还没有她高,但那股霸王气势,足足令朱槿退避三舍,惹不起,她还躲得起。

楚放臣见她如此,更要解释了,他拽着朱槿的袖子不依不饶。

楚放臣身高比她短了一节,只能仰望她的下颚,他倒是没觉得这个姿势有多别扭,还在喋喋不休。

“你的头还疼吗?我看伤口伤得很深,你应该会留疤,我的头也有道疤,不过伤疤就是男人勋章,每个人都有或大或小的伤口……”楚放臣说。

“嗯。”朱槿答。

“你怎么和木头一样只会说‘嗯’‘嗯’的,你是不是被摔坏了脑子?”楚放臣继续追问。

“嗯。”朱槿爱理不理的回应。

“你放心,我会负责的,你的医药费……”楚放臣从来不知道气馁是什么东西,还在继续追问。

和这种霸王交往,最好的方式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应付为上。

但这孩子简直就是一个话痨,连别人的应付都看不出来,一个劲的对着朱槿说话,最后话终于绕到了重点之上,那就是斗鸡。

斗鸡走狗大抵就是纨绔们时兴的爱好。

“你可真烦人,整天斗鸡走狗的,就不能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

他怔怔的看着朱槿,那眼睛真诚的目光就像狗狗一样,充满了求知的欲望。

“列如把京畿道所有的猫都抓起来绝育……”

朱槿思绪早已经飘向天外,她信嘴胡说到,手掌一握成拳,又是一个馊主意诞生了。

“额,这是个好办法,这可是你说得啊……把全京畿道的男猫抓起来给他煽了,让它们再也不用受发情之苦……”

“又是我说的?”

朱槿这才发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她恨不得给自己嘴上来上一巴掌,她这口舌化忌的毛病,再来一辈子也改不了。

“算了吧,大爷,那难度太高,钱都需要一大笔。”她劝解楚放臣道,但对方明显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和朱槿荣增强感情的机会。

“我们可以自己动手啊。”

“什么叫‘我们’?”

“就是我和你一起,我见过别人煽猪。不会,我们可以学,煽男猫简单,先从男猫下手。”

她上辈子倒是一个医学生,可惜是人医而不是兽医,这怎么学?拿你练手吗?给你绝育了?小兔崽子怎么那么缠人,简直烦死了,两个人接下来的单方面谈话,全部围绕给男猫绝育展开了。

朱槿不知道的是,这楚放臣当习惯了意见领袖,惯来喜欢发号施令,也把朱槿当成了他的麾下士兵,哪里听得懂拒绝和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