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托趴在榻子上，整个人龇牙咧嘴。

好疼。

他抽着气，不敢随便乱动，想他以前作威作福了这么久，还没折戟沉沙过。

他捏着拳头，硬是把满脸的泪水给抹掉了。

窗户外面有人敲门，“咚咚咚”。

岳托龇着牙，吼道：“谁呀。”

“啪嗒。”窗户打开一条小缝，露出一张瘦瘦小小的脸来。

这张脸岳托很熟悉，是他的一个小弟。

小弟畏畏缩缩道：“老大，你还好吧？”

岳托红着眼睛，因为一块玉挨了板子，谁还会好？

不过……他偏过头，恨恨道：“还好。”

小弟犹豫着，踌躇是不是要安慰老大。

岳托咬着牙根，又转过脑袋:“你说，你是不是我的小弟？”

小弟点点头：“是。”

岳托得意：“那你帮我出口气。”

小弟面上惊恐：“那不行，那可是八阿哥。”

就是给他十个脑袋他也不敢乱动心思。

岳托一拳砸在了榻上：“哼，废物。”

岳托扯到了伤口，顿时疼的又是一个龇牙咧嘴。

难过又狼狈的岳托把自己的脸埋在玉枕里，若非他现在动弹不得，他就自己去了。

他埋在被子里的小脸红通通，闷闷的嗓音从被子里钻出来：“不行，小爷不能吃这亏。”

他抬起头，小脑袋冒烟，用力撑着上身，狠狠立誓：“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岳托是代善的嫡子，出生就被封为郡王，还从来没有吃过板子的苦。

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更何况是在别人面前出这么大的丑？

岳托盯着虚空，就仿佛看到了那个可恶的小子。他红着小眼眶，握拳：“我定要他好看。”

小弟茫然看着自家的老大，想说什么又闭上。

万一老大想让他站队，他到底站还是不站？

不然，他还是回去吧？

小弟脚步不安地动啊动，他想偷偷溜了。

“嘶。”岳托松开了小拳头，他太过激动以至于压到了伤处。他冷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护着自己趴下。

“愣着干什么？给小爷上药。”

小弟没跑成，只好乖乖取了药膏。

“嗷呜。”岳托泪流满面，发出一声哀嚎。

他虚弱地断断续续说：“你……你轻一点。”

- - -

这边鸡飞狗跳，那边岁月静好。

阳光透过榆树从树叶间的缝隙中洒落下来，透出细细密密的金色条纹，暖和的阳光照在伊凡的小脸上。

伊凡闭着眼睛，柔软的睫毛一颤一颤，在阳光下如同脆弱的珍宝。

已经满月的婴儿终于可以晒晒太阳，不用被严密保护着照看在房间里。

宫婢遮着扇，也被晒得昏昏欲睡。

暖和的阳光让伊凡如同沐浴在金光里，温温热热的温度让他仿佛徜徉在过往的回忆中。

当他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他最爱甩着他白色的毛茸茸大尾巴，趴在自己的前爪上，眯着眼睛晒从清透白云上漏下来的太阳。

每次他柔软的毛发都会被太阳晒的暖烘烘的，将他晒成一只暖狐狸。

他的族长父亲总是摸着他暖烘烘的脑袋，说，我们家伊凡，不用太过用功，只要开心就好了。

睡梦中的美梦还在延续，他的梦里没有家族传承，没有絮絮叨叨的系统，也没有可怕的禁地。

成千上万的狐族子弟为他送来新鲜的果子，为他舀来清晨的露水，为他奉献上美丽的毛皮。

这样的美梦让伊凡嘴角不由自主闪现了晶莹的液体。

画面一转，他回到这个奇怪的地方。

族长父亲和狐狸子民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光.秃.秃的人类。

而他似乎变大了很多，他长大之后的脸蛋也依旧漂亮，不输当年的妲己娘娘。

这群光.秃.秃的人类朝他下跪叩首。

他龙袍加身，茫然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身侧，站着昨日的女娃娃，他清楚记得，她曾说要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而提着剑的少女，则捧着手里一大盘的亮晶晶，她眼神深邃而热情，告诉他：“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我的小.狐.狸。”

伊凡睡得越发舒心，连眼中都眨出了喜悦的泪水。

他脑袋旁，被糊了满身泪水的系统难得没有嘲讽他。

甚至连往日的“刺啦刺啦”也不见了。

系统正在感动中：昨日，伊凡居然为了他与其它的熊孩子对抗。

也许，它也没有他想的这么可有可无吧？！

卑微的系统激动到小脚脚乱抖，又放下来，开始翻数据库。

虽然“笨狐狸”不想做皇帝，但它可不像他一样单纯乐观。

有史以来，受宠的皇子若没有成功登基，最后只能成为别人刀俎上的鱼肉。

想想当年西汉争夺帝位的刘如意，在汉惠帝刘盈上位之后，其母戚夫人沦为人彘，自己被毒死。

再想想当年的秦太子扶苏，君子典范，因为胡亥上位，立时就传出死讯。

过程之凄惨，程度之恶劣，简直令人发指。

系统001想，若是“笨狐狸”以后惨兮兮的，它也会难过的。

恰好这时候伊凡醒了，他睡眼朦胧，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眼前的一切恢复到了原状。

……看来没有龙袍加身，也没有下跪朝他磕头的子民。

他砸吧砸吧小嘴巴，还想着美梦中的事情。

见伊凡醒了。

系统也就不计较之前的事情，不再单方面与他冷战。

它道：“你虽然不想做皇帝，但你知道失败的阿哥最后都会怎样吗？”

伊凡眨了眨眼：“安康喜乐，闲逸一生？”

“你想什么呢？”系统觉得自己的脾气都变得好了许多，它为伊凡科普：“光在大清被废被杀的皇子就有很多。”

系统翻着哗哗作响的数据流，为伊凡一项项列出来，“像是康熙朝，但凡是个皇子，那不死也残，不说其他皇子，光说康熙最受宠的次子胤礽，就被两立两废，圈禁半生。”

系统用小眼睛瞧伊凡：“更何况是你这小废物，留个全尸就不错了。”

系统吓唬他：“指不定还要被剥皮。”

小伊凡想了想自己完整的一整张毛茸茸的狐狸皮，若是被一把剥下来……

伊凡打了个哆嗦。

系统很得意：“怕了吧，所以还得好好学习。我这里有好多有趣又有用的知识呢，一般人还看不到。”

系统怂恿他：“这样，你偷偷学，然后我们惊艳所有人。”

伊凡的确被剥皮吓到了，难说这里不会有面目可憎又心里扭曲的道士，喜欢剥小狐狸的皮，串成一串，拿去卖掉。

但他又的确不喜欢学习。

想当初他父亲要他学家族传承的时候，他就各种借口不去，只顾着玩玩闹闹。

他只好猜测道：“应该……不会有这么心理阴暗的人吧？”

当然，小伊凡也不确定，当初他族长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刚出生就是狐族的少族长，他也不知道在其他种族，他们是怎么一起生活的。

想必，兄友弟恭吧？

但是系统打破了他的梦想，它严肃道：“那可不一定，不说别人，就说你大哥豪格，最近我检测到的数据，他就心情不好。”

“说不定，他现在就想着要把你做成人彘呢！”系统缩着小脑袋：“知道什么是人彘吗？”

伊凡摇摇头，他不知道。

系统翘起小脚脚：这没见识的“笨狐狸”。

它嗖嗖翻着数据，要导出那张图片给他科普：“人彘嘛，就是把你的小手手和小脚脚剁掉，挖出眼睛，割去舌头，砍掉鼻子，还要剃光头发，让你永远不能长毛毛……”

系统说到一半，照片翻了出来，它一看，惊叫出声：“呀。”

系统自己先被吓了个半死。

听着系统的描述……

伊凡：“！！！”

可怕如斯。

小伊凡抱住自己，将自己缩成一小团。

他头脑中与系统沟通的语气嗡嗡的：“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可怕？！”

系统也惨白着脸。

它哆哆嗦嗦将照片卸载掉，又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画面。

它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可怕。

若是有朝一日，它没完成任务，可能也要被这样销毁吧？

系统努力让自己冷静，但是泄露出来的语气还是有丝颤抖：“总之，我们不能无动于衷，让人将刀架在我们脖子上。”

伊凡愣愣点头。

这个时候，他又想那个说要养他的女娃娃了。

他掰着自己粗短的手指数，系统嘴里的豪格今年几岁了？要过多少年，女娃娃才能长大，比豪格还要大，然后保护他呢？

伊凡数了一会儿，没数出来，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不吭声了。

系统没有注意他的小动作。

他正劝着伊凡努力学。

系统计划得天花乱坠，小伊凡也胡乱点着头。

可当系统一谈到要让他马上开始学习，他又满脸抗拒。

他皱着一张小脸，不愿意现在就学。

他皱着小眉头想了好久，这才憋出一句话，使用“拖”字大法：“我现在太小，以后再学。”

系统没有经历过“拖”字大法的毒打，以为伊凡总算愿意学了。

达到目的的它嘴角黏上的小胡子都翘起来。

它想着以后美好的未来，也不计较：“好。”

那就明天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