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1 / 1)

朱珠自觉答得很是完整,前因后果都提到了。

就算三爷和姐姐之前有什么,朱珠估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姐姐是姐姐,姐姐还有另一重身份是婆母。

依照长辈劝和的性子,估摸还是希望两人婚姻顺遂。

不过毕竟和姐姐亲密些,朱珠也不会强行装作特别关怀的模样。

谢延却冷冷笑了,眉眼透出一丝冰寒。

“朱珠。”

这道声音极轻,又似乎极重,姐姐似乎靠近了一些,话语打在耳畔,朱珠一个机灵,脊背莫名腾起一丝寒意。

就像当初第一次见婆母时,那一瞬间脊背发凉。

然而后来日子久了,婆母温和,朱珠渐渐忘却了。

谢延看着小姑娘轻轻缩了下脑袋,一双眼睛犹疑看着他。

像是想轻轻伸头试探一下,又有些胆怯缩了回去。

“朱珠,还记得上次说过什么吗?”

男人目光攫取住小姑娘犹疑的视线,像猎豹盯住了猎物一般,狠辣中藏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贪婪。

上次?

朱珠努力回想,然而上次太多了。

小姑娘似乎不安揪住了衣角,怯怯道:“朱珠几乎日日来看姐姐,姐姐说的上次是哪次?”

“我说护你,自会护你,为何还要仰仗讨好那蠢货?”

这道声音极冷,又似乎含着一丝轻蔑。

朱珠呆呆眨了下眼,似乎被这全然不加掩饰的态度惊住了。

“婆、婆母。”小姑娘被惊得忘了词,好一阵捡起要说的话,解释道,“朱珠没有仰仗三爷呀。”

“你日日送汤水,病中不忘传信,我竟不知你们感情如何好到这般地步?”

这话说的委实不留情面。

新婚夫妇,感情怎么就不能好了?

就算私底下不好,面上情分也是大差不离的。

如今却被人□□裸捅破。

朱珠心底浮现出一丝羞耻。

不是因为表面的假象被捅破,也不是因为房子元,当初所有人知道她要嫁给一个那样的夫君,朱珠都不曾有这种羞耻。

而是源于眼前这个人。

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呢?

所以她对房子元的举动,在她看来就是卑劣的讨好吗?

朱珠想起了求而不得,却从未放弃的母亲。

朱珠想不通母亲是如何日复一日坚持下去,却清楚知道,她永远也不会重复这条路。

“婆母。”朱珠忽然微微一笑,“我与夫君本是夫妻,送些汤水又如何,别说洗手作羹汤,更多也是应该的。婆母下次莫要这么说夫君,夫妻一体,朱珠也会跟着难堪的。”

小姑娘低眉顺眼,眼中一派柔顺,面对威势深重的婆母时,也袒露出全然的柔顺和温和。

只有身处其间的谢延,清楚察觉到那柔软之下冷硬的外壳。

“夫妻一体”短短四个字激得谢延心头莫名生出一丝怒气。

烛光下,男人的眸色又深又沉,仿佛藏着一团浓重的黑雾,说出的话也是又冷又沉。

“朱珠,我不准。”

“房子元配不上你。”

朱珠却是笑了,“婆母,婚嫁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觉得不好,我倒是觉得好。嫁入侯府哪样皆好,就连夫君现在都有悔过之意,再加上婆母疼宠,朱珠没有再满意的。”

“毕竟——”小姑娘弯眉一笑,“天底下再没有如此替我着想的婆母。”

朱珠说的话又轻又快,漂亮柔顺的双眼中盛满了信赖。

这份全然的信赖会让人误以为是真的,其实只是漫不经心的掩饰。

“婆母教我练字,婆母教我插瓶,每日请安,朱珠也是姗姗来迟,与其说朱珠伺候婆母,不如说婆母助我良多。”

朱珠历数着谢延的好处,就算再如何,在朱珠眼底,婆母能做到如此地步,确实无可指摘。

只是她太贪心了。

婆母让她唤了一声姐姐,她就贪心想得到更多。

谢延听着小姑娘一声一个“婆母”,语气中充满着晚辈对待长辈的恭敬,心底那丝怒火愈发灼烈,烧灼心肺。

其实小姑娘的态度从来没变过。

头上曾戴的金钗,衣着上并蒂莲的纹饰,就连香包上还绣着寓意多子多福的石榴……

还有那蠢货硬生生被朱珠掰聪明了点……

一切无不昭示着,小姑娘十分适应这个身份,未来的规划中赫然有那个蠢货,说不定有一天,两人真的双宿双飞……

“朱珠,世上男人皆薄幸,仰仗夫君为下道。”

朱珠俯首应是,“婆母所言,朱珠会日日反思。只是时候不早,朱珠先回了,改日再来看望婆母。”

“改日?改到何日?”谢延用了一口茶,茶到嘴里,才方知已是冷透。声音随着茶盏放下的声音随之滚出。

窗外有风吹过,梅枝簌簌声响。屋内茶盏与案几一声轻碰,在悄然的夜晚中尤其清晰。

婆母的礼节向来是无可挑剔的。他是最顶尖的世家贵女之一,不论是插花还是写字,不论是仪态还是礼节,从来不会出错。

与世家贵女不同的是,她对于这世俗观念,更加不屑一顾。

而此时茶盏与案几竟碰撞出一道显然易听的声响。

见微知著,尽管婆母面色沉静,朱珠敏锐窥探到婆母内心一角,平静之下似藏着巨大的汹涌。

至于改日,改到何日?

任谁都知道这只是一个托词,有谁会问这种问题?

朱珠沉默了。

谢延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起身道:“不是要走,回吧。”

朱珠应声抬头,只见婆母推门已至门外,似乎在等她,正要说“不要相送”,目光触及婆母冷峻的面庞,又将话咽了回去。

罢了,想送便送吧。

从青褚院到衡香院并不算远,其实也不算近。毕竟青褚院很是偏僻。

没有丫鬟,没有小厮。

谢延目力极好,不畏夜色,可以夜视。自然不会提灯。

朱珠却是一时忘了。

夜晚树影幢幢,夜色张牙舞爪,无数影子打在地上像是丑陋的怪物。

身边一个喘气的活人却一言不发,兀自走着。

朱珠一时有点恼,后悔没将婆母推拒了。

她想挺直脊背,步伐走得飞快,赶紧回她的衡香院。又因为怕黑,只能小步小步几乎踩着婆母的影子走。

正走着,前面的婆母蓦然停下,朱珠一时不察刹不住步子。

恰逢谢延转身,被小姑娘撞了个满怀。

朱珠立刻被梅花的凛冽缠住了。

正如青褚院内那一半红梅,一半白梅一般,初入青褚院的朱珠曾被这诡谲的布局唬了一下,此刻又萌发了那种感觉。

她感到婆母的手强硬扣住了她腰,尽管只有一瞬,朱珠的嗅觉却猝然失灵。

她本可以趁机嗅一嗅婆母怀中的气息,本可以趁着夜色恶劣撕开婆母的外衣,看看那胸口是否有洇出血迹,光明正大堂而皇之掌住婆母的把柄……

夜晚滋生出的一丝恶意在悄然增长,却又随着婆母的一句话又悄然湮没。

“朱珠,走哪条路?”无比正经又自然的一句问话。

而只有谢延知道自己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

朱珠跌来的一刹那,他本应该推开,却扣住了小姑娘的腰。

尽管只有一瞬就松开,那一触的柔软触感却仍附掌心。

谢延没有低头看自己的手,也没有再看朱珠,他遥望眼前的岔路,一条通向衡香院,一条通向房子元的书房……

此时已经不太偏僻了,隐隐可以看到远处亮着的灯,只要高声一呼,朱珠就可以唤来丫鬟引她回去。

朱珠还未答,谢延已站在通向房子元方向的路口。

本是小路,谢延身量极高,却是无声挡住了这条路的去向。

朱珠莫名有些想笑,唇角悄然勾起了一丝隐秘的弧度。

她看着并未给她做选择题的婆母,佯装不知恭顺道:“婆母早回,朱珠也回去了。”

衡香院内,阿番和阿豆见朱珠回了,一个朝姑娘手中塞上换了新炭的手炉,一个用帕子沾了热水给朱珠擦脸,生怕朱珠染了寒气。

卸下钗环,沐浴之后,朱珠换了寝衣。

阿番给用棉布给姑娘慢慢绞着头发,“姑娘,可要听几段书打发时间?”

朱珠阖着双目,“不必了。”

阿番觉得有些奇怪,她感觉姑娘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又似乎很不错。

不过姑娘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多问的,只又换了一条棉布,将水分绞差不多了,用梳子又将头发慢慢通开。

火炉暖热的光懒洋洋的,热度慢慢将头发熏干。

朱珠本该昏昏欲睡,却一点也没有睡意,倒是慢慢想起了婆母。

婆母一入府,便与侯爷分居,从未因男女之情俯首过。

大概正如婆母所说那样,天下男子皆薄幸,所以她看不惯自个对三爷那样。

细细想一想,这些道理朱珠也能想通。

只是,她何曾说过要待三爷一心一意,何曾说过要讨好仰仗三爷?

这些事,身为婆母不会过问,可作为姐姐时,当距离拉进,便想让你朝着她所认为的,对自个有利的方式去行事。

朱珠本可以再去细细解释,但又为何去解释?

难道让她明目张胆完全袒露自己的想法,说对自个的夫君只是互利并无爱重不成?

如此看来,有个姐姐倒不如有个婆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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