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1 / 1)

十六年前,秀秀上山采药时在山中遇到了一个受伤的男人,男人露出狰狞的表情,恐吓她不要靠近,秀秀却没办法放着一个受伤的人在山林中不管。

她主动帮男人治疗伤口,看到男人伤口流出来的血中掺杂着黑气,虽心生恐惧,却依旧坚持为他包扎。

短暂的处理好伤口后,她就离开了。

山间的道路曲折难行,秀秀没想到方才分别的男人去而复返,从野兽口中救下了她,也因此,男人受了更重的伤。

她决定把男人带回自己在山中暂时的住处,为他治好伤后再尽快把他送走。

这一住便是三个月,两人互生情愫,尽管男人身有邪气,秀秀也未曾因为接触他靠近他而感受到丁点不是,后来,两人有了孩子,秀秀不得不把男人带回家里,希望爹娘准许他们成婚。

刘家村的人封闭顽固,不接受外来的男人,更不同意将自己村中的姑娘嫁出去,秀秀的爹娘不敢与村长作对,始终沉默不语。

一桩婚事接连数月争执不下,村中陆续有人生病,并把蔓延开来的疾病怪罪到了陌生的男人头上。

村长请来了北川的仙门——玉渊门的人来分辨出男人的真实身份,将其赶走。

虚影停留在原地,平静地讲述着当年发生过的事,

他离开时,对她许下承诺,“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一个可以接纳我们的地方,我很快就会回来。”

于是,她痴痴的等着,盘旋在村子周边不愿离开。

余溪安静的听完她讲述的故事,心中涌上一股酸涩:真是一个痴情又苦命的女人,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还无法放下执念,或许那个男人已经把她忘了,又或许……他也已经死在了某个地方。

世事无常,以为是短暂的分别,又哪知余生都不会再见了。

替秀秀感到惋惜的同时,她也很想不顾后果的敢爱敢恨一回,不安分的眼神爬上师祖身上。

他还是那样清冷端方,熠熠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容,火红色爬上他雪白的衣角,似乎在某个瞬间,与一道魅惑的影重叠在一起,让她想起了她被蛊惑时,深深的凝视过,亲过好几下的美丽的面容。

已经穿过嫁衣,也给她掀过盖头,那他们之间算不算是有了某种特殊的关系。

不敢说是夫妻,至少也得比现在师祖与徒孙的关系再近一点才对吧?

火热的眼神都要把人身上盯出洞来了。

男人却只是站在原地,甚至都没有往她的方向瞄一眼。

她在自作多情什么。

余溪愣愣地移开视线,心想那个魅影没有胡说,她对师祖的心思果然变得越来越龌龊了。

那些村民是因为惧怕死亡,自私的去害死别人来换自己的安心,这份邪念凝成了那个巨大的黑影,而她……她的邪念,就是那个勾引她的“师祖”。

意识到这点,余溪格外惋惜。

要不是她日子没剩多久,师祖又有升仙的重任要去完成,她才不管什么身份之别,一定会告诉师祖,她有多么喜欢他,多么想埋进他胸膛里,紧紧的抱住他。

可惜她还有道德,实在做不出这样的事去扰乱师祖的道心。

徒留空想。

沉默一会的衡芜开口喊她:“此地的邪气已除,该去封上断裂的邪脉了。”

余溪回过神来,把所有的情绪都咽进肚子里,提醒他:“师祖,那裂谷下面,还有秀秀的棺材呢。”

封上裂谷,秀秀的尸首也要跟着不见天日了。

她忙去同虚影说:“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至少看看自己的尸身现在怎样了。”

虚影怔了一下,摇摇头,“我已经死了那么多年,现在一定很丑。”

“不是啊,你很漂亮。”余溪张开手臂描摹着虚影模糊的轮廓,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给我一种很温暖又亲切的感觉,就像……娘亲一样。”

听罢,秀秀会心一笑,“是吗?”

余溪点点头,借机走到了衡芜身边,笑说:“你不用害怕,我师祖可厉害了,就算到了裂谷里,他也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被她积极的劝说,虚影终于下定决心,尝试与他们同行。

越靠近山中裂谷,秀秀的魂魄便越发不安,裂谷中散发出的邪气能够及轻易的影响到山中有灵的生物,衡芜施术护主了她,三人一同进入谷底。

有衡芜在,裂谷中的邪魔并未对他们有过多的干扰,三人在平台上落下,一同走向那个被封印的棺椁。

时隔多年再一次看到自己的棺椁,秀秀站在原地,犹豫着不敢上前。

村民们已经与自己心中滋养出的邪魔同归于尽,他们画下的镇压棺椁的咒法便形同虚设,余溪走向前去,在靠近棺材时,那只半透明的魔物又一次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熟悉了二人的气味,魔物并未阻拦他们的动作,转而走向了站在原地不动的虚影。

秀秀的魂魄并不稳定,看到一只巨大的魔物向自己走来,她因为害怕,魂魄陡然一乱,若不是有衡芜的术法护着,恐怕就要化成一阵风,消散了。

“秀秀你别怕。”余溪见状,立马跑过来挡在她面前,小声说,“这只魔物挺通人性的,我们上一次下来就遇到了它,它也没有伤害我们。”

魔物敏锐的耳朵听到了余溪口中的话,它激动的喘息起来,不断地往眼中“模糊不清的一团白影”身边凑。

它用鼻子拱着两人,将虚影和余溪一起驮在背上,背着她们围着平台上撒了欢似的跑。

余溪一开始也吓了一跳,渐渐发现魔物没有一丝敌意,甚至很亲近她们,便坐在它背上,肆意的欢笑。

棺木碎裂的声音打断了一时的欢声笑语。

失去禁锢,白骨化成灰烬,秀秀模糊的虚影逐渐变得清晰,直至变成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凝成了完整的魂魄。

秀秀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又看向坐在身后的余溪和身下坐着的魔物。

她激动的趴在魔物背上,终于认出了他,“许郎。”

魔物停下了奔跑,将两人放下,鼻子拱了拱魂魄,发出两声鼻息,“秀秀。”

旁观的余溪看了一眼碎裂的棺木旁站着的衡芜,又看向这对苦命的情人,这才明白,秀秀的丈夫一直都在棺椁旁守护她的尸身,而秀秀残缺的魂魄却被棺木上的咒法阻拦着,无法靠近棺椁。

他们之间,只有一层棺木之隔。

她识趣的后退,为他们让出足够的空间来。许是后退的动作太慢,还是不小心听到了他们之间的私语。

“我们的女儿,是不是……”

“嗯。”魔物肯定的应了一声。

两人默契的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余溪不好意思的弯了一下腰,迈着小碎步跑到了师祖身边。

短暂的互诉情长后,两只灵体结伴来到衡芜面前,向他道谢说:“多谢道君为我俩解除禁锢,叫我们一家人还能有一回团圆。”

衡芜微微低了下头,余溪也跟着低头。

再抬起头,谷底的火光中已不见二人的身影,只剩下飘散在空中的轻风。

执念已消,魂归天地之间。

刚才的欢笑声犹在耳边,眼前空空荡荡,化成灰烬的白骨被谷底的热风吹进滚烫的岩浆中,再也找不到一丝他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不知为何,余溪感觉心里空空的,看着身前的男人道:“师祖,他们好像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呢。”

衡芜沉默良久,只道一声,“正邪不两立。”

闻言,少女的情绪顿时低落下来,他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关心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有一点难过。”余溪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不想让自己在师祖面前流眼泪。

衡芜轻拍她的发顶,安慰说:“别太伤心了,天行有常,人各有命。”

人各有命,她也有自己的命。

没有伤心太久,余溪便被带回了悬崖之上,衡芜画地为咒,将整到裂谷都囊括在封印阵法之中,谷底的邪魔挣扎着往上逃,一头扎在了镇压在谷上的阵法中,顿时魂飞魄散。

裂谷慢慢合上,山间微有震动,不过顷刻间,巨大的裂谷便合到了一处,只剩一道浅浅的缝隙,其中填补着山间的碎石。

邪气的源头被封,山间的空气落下了沉重的浑浊感,变得清新干净。

天顶的幻象随着合起的裂谷一起消失,太阳已然升到了正午,明媚的阳光洒下来,洗去了一身的疲惫与朦胧。

余溪深吸一口气,感叹这一切总算过去了。

远山外飞来一群修士,站在剑上,悬停在半空,为首的修士来到两人面前,恭敬问:“敢问可是衡芜真君?”

“我是衡芜,不知小友是?”

“我等是玉渊门的弟子,奉门主之命,前来帮真君处理余下的琐碎事务。”

衡芜应下:“那便交给你们了。”

“真君请放心。”修士说罢,转身要带人往村中去。

“小友留步。”衡芜喊住他。

“真君还有何要叮嘱的吗?”

衡芜思索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随后道:“我想去见玉渊门的门主,可否为我引见?”

修士积极答:“真君出言,哪有不从之礼,您请。”

“多谢。”

——

玉渊门,卷宗阁中。

门主翻出了记录着刘家村当年之事的有关卷宗,送到衡芜手边,“当时记下的就是这些了,您还有什么想要看的,我再去找。”

衡芜轻轻摇头,客气道:“这些就够了,麻烦门主了。”

“哪里哪里。”门主受宠若惊。

封闭高深的卷宗阁中,二人一坐一站,衡芜翻看着当年的卷宗,门主在旁为其解释具体的细节,逐渐拼凑出此事的原貌。

玉渊门中的诸位长老在一个深夜感知到了桃山中涌出异常的魔气,派人前去查看后,发现刘家村中降生了一个女婴。

那女婴周身被邪魔之气包裹,安静的睡在死去的产妇身旁。

产妇的脖子上有一圈发黑的掐痕,分明是被人活活掐死的。坐在产妇身旁的孙家妇吓得发抖,手上染着一团黑气,似乎是想趁婴儿还在襁褓中之时了结了她,却未能如愿。

村民们害怕女婴的存在会招来离开的魔物,玉渊门也不得不去处理这个异于常人的婴儿。

没几天,魔物果然回来了,他掉进了玉渊门弟子精心布下的陷阱中,当即被打散了魂魄,只余一缕残魂,不知逃到何处。

而那个女婴,分明是人,却天生魔性,普通人避之不及的邪魔气,于她而言如同呼吸一般平常。

当时的门主不愿杀害无辜,便将女婴被送去了当地的名门谢家,教她能修身养性,早日洗脱一身魔性。

“谢家收养了那孩子十几年,家中也不曾发生过祸事,想来,那孩子应该是长成了一个普通女子,这也算是一件幸事。”门主感叹道。

衡芜眉间凝重,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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